我一直都覺得,上巳在中國漫長的狀況百出的曆史中,若要票選最奇特的節日,它也一定能上榜。
在遙遠遙遠的古代,當某些特殊的節日來臨時,我們的祖先們會聽從自然的召喚、充分正視自身需求地進行兩性間的探討活動。這個習俗流傳下來,慢慢就變成了上巳的固定節目之一。那本神奇的《詩經》裏,有這麼一首詩向我們描繪了這一天年輕男女們相會時的心情與舉動: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籲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溱與洧,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籲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詩·鄭風·溱洧》
呃,光這麼看似乎不太好理解,那來看看朱熹先生的釋:“蓋洧水之外,其地信寬大而可樂也。於是士女相與戲謔,且以勺藥相贈而結恩情之厚也。”
咳咳,沒錯,相與戲謔,沒有想歪的同學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因為這樣的風俗,這一天也成了男女們關於愛情的先斬後奏的好時候——反正不會被罵不是?當然,有人用這天海誓山盟,也有人用這天放縱需求。而我和子言,屬於前者。
真佩服李蜀黍,這種條件也想得出來:到時候消息傳出去,就算有人衝他說反對他也可以拿三月三當擋箭牌,自己什麼責任都沒有。也是,本來就不關他什麼事,那為什麼我們還需要他同意並且必須接受這麼多赤裸裸的剝削?
答案隻有一個——因為他是老板,整個國家的大老板。
打工仔真命苦。不能辭職的打工仔尤其悲催。
程娘拿起婚服左看看右看看,仔細地翻每一個針腳,被她嚴肅的神色所感染,現場的每一個人都不敢稍微用力呼吸,就是王總管,都時不時得用茶碗掩飾一下自己內心的感覺。
啊,不對,有一個人除外——韋爹。他似乎早就料到會出現這種情況,特意帶了一大遝《君子》翻得正歡。
“嗯……”程娘皺著眉頭。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集中到她的臉上,緊張地等待著她的評價。“不錯!”隨著程娘終於滿意地點點頭,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可是——”她的遠山眉突然又皺起,並重新把衣服拎到手裏。本已經放鬆的王總管被程娘的動作一驚,吃到一半的茶直接進到氣管裏,嗆得滿臉通紅。
程娘哀怨地看著我:“真的隻能是綠色嗎?”
“紅男綠女,沒辦法啦。再說,這不挺漂亮的嘛!”
陸胥小心翼翼地問:“綠色……有什麼問題嗎?”
韋爹頭也沒抬地回道:“不用管她,除非你把禮服做成紅色或白色,否則她不會滿意的。”
“可是……白色是凶色,紅色是間色,怎麼能……”
“所以說你就不要理她了嘛。”
程娘把手中的衣服一放,神色不虞地看向韋爹:“親愛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韋爹一臉自然地翻著手中的雜誌,但我細心地發現他藏在書下的指頭因為太用力,都把紙按出了印痕。
“沒什麼。反正今天總管也在,你要不商量下也做一套,我們來補辦個婚禮。”
“哎喲喲,老頭子你說什麼胡話哪!這麼多人……”
丫頭好奇地問我:“補辦什麼婚禮?”
“啊~~當年爹娘再婚的時候因為各種原因沒有辦婚禮,娘親好像一直覺得挺遺憾的。”嗯,我說的都是實話。
“好了好了,不許再說這個話題。王總管,子言的婚服呢?”程娘果斷地打斷了我們的對話,並成功地轉移話題。
“哦,在這裏。”王總管起身去找。
就在大家熱鬧地說笑時,門簾一挑,一個挺拔的身影走了進來。
“子言?”韋爹驚訝地喊道。
正和陸胥說話的我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落入一個溫暖而熟悉的懷抱:“我回來了。”
聲音依舊這麼好聽,即使稍微染上了旅途的疲憊。
“怎麼回來都不說一聲?”
李藥笑著說:“大郎連家都沒回,一聽說你們都在這就立刻過來了。”
韋爹合上雜誌:“回到京城不首先去見他,不要緊嗎?”
子言聞言看向韋爹,隨即輕鬆地笑笑:“沒事的,我會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