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他們一行人,我已經沒法趕在天黑城門關閉前返回江陵城。
回到大路上找了一家驛站歇過一宿,天亮時我趁著晨曦重新踏進了江陵,卻得知子言已於拜訪齊府的隔天離開,去向不明。
雖然在江陵城隻逗留了短短一天、雖然他大部分時間隻在齊府、雖然除了齊家就沒有多少個人見過他的麵——但這依然無妨他在江陵城裏掀起莫名其妙的超高人氣——據說在他走後的整整半個月裏齊府有幸與他接觸過的仆從們成了城市八卦圈的最受歡迎人物,他們不厭其煩地一遍遍描述有關韋子言的一切,從外貌到舉止到穿衣打扮到說話走路、甚至一個打噴嚏的動作都能美輪美奐宛若仙人——所以說,事實傳三遍就頂多是個故事了。
因為子言的緣故,齊府的其它花邊也趁著這個機會被整個江陵城好好地八了一八。在滿城的閑言碎語裏,我大概地組織出了海豚在婚禮前一天從未來親家的府裏跑掉的真相——乖乖,居然是嫌過程太繁瑣儀程太複雜自己覺得忍受不到最後幹脆不要失禮於人前——我想說的是,海豚你真有種。據齊天賜身邊的人對當天情景繪聲繪色的回憶,齊天賜在被告知海豚不告而別後,一個人在房間裏忍了好久好久,但終於沒忍住把伺候海豚的所有人劈頭蓋臉狂罵了一通。唉,真是罪過。
當然了,比起海豚的事,我還是更關注韋帥哥。我真的很鬱悶,你說在長安那邊我好歹還能把韋子言的受歡迎歸功於狗仔隊的發達以至於不斷有新的消息刺激人民群眾的神經末梢、從而可以讓他們持續不絕毫不厭倦地追著韋子言的衣角跑,這都到江陵了,煙柳繁華地的淫民們怎麼也算身經百戰見多識廣,怎麼也跟風捧他捏?
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我決定不思了——還是先填飽肚子比較重要。就在這萬年不變的陽春麵攤攤上,人民群眾的聒噪終於還是解開了我剛剛放下的疑問。
“你們幹嘛一天到晚談論那個韋郎中,又不是三頭六臂,至於這麼受歡迎!”
“你看你,都半個月啦,還這麼消息不通!人家那郎君,不僅BALABALA,更BALABALA,還BALABALA,最重要的是,他實在是個癡情種。據說他不遠萬裏地從京城趕過來,就是為見那個因誤會而悔婚出走的未婚妻。咱們的郎中不顧前程家庭事業責任,拋去榮華富貴錦繡衣食,千山萬水就為了帶心上人回家。唉,可惜,那個不長眼的女人,居然還是狠心地離他而去。”
你不長眼,你全家都不長眼!
“你說,咱家閨女怎麼就沒有這麼好命呢!”
“得了吧丁一,想做郎中的嶽父,下輩子再做夢去吧!”
“你們都是咋知道的?”
“韋郎中自己親口說的,當時的情景據說聽的人都忍不住掉了淚。”
……
囧啊……我說這戲怎麼能唱這麼久,原來人家韋導一人身兼導演編劇主演,親自操刀上陣,要還不賣座還真對不起他。
我單手撐臉,無語望蒼天,實在不知該對他匪夷所思的行為作何評價。但有一點我是知道的——笠翁的提醒沒錯,不管他到底想幹神馬,我都必須趕快回去,過時估計人家不候。
“可是我不想回去啊,回去會被關起來啊,關起來我會無聊啊,無聊我會死啊。”我一邊嘀咕一邊摸摸自己的肚皮,吃飽喝足的時候居然開始困了。算了,還是就先找個地方睡一覺,明天起來再尋他去吧,嗯嗯。
借口找尋完畢,我滿足地沿街邊逛去。某個角落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曲調,隱隱的樂聲將我引出熱鬧的人群,循著聲來到一個正自在吹笛的乞丐爺爺麵前。
察覺到一個人站到他跟前,他略略抬起一側眉毛,隨即又一臉陶醉地自我沉溺。這首曲子叫《落花》,據說好聽不好吹,衣子緘曾有一段時間為了練好它天天練習早晚不輟,直到有一天我終於忍不住拿鞋底扔他臉上,那半死不活的喘氣聲才徹底從韋府的空氣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