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廳裏陸陸續續進了客人。從穿著和排場看,今晚來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也難怪剛剛那些人那麼緊張。
又過了好一段時間,等我以為差不多都該到齊坐定的時候,人群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幾乎所有人都站起來,朝門的方向望去。我好奇地跟著看過去,就看到一個衣著低調而華貴的修長男子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坐到主位上。貼身跟著他的有四人,雖然穿著與平常好人家的公子無異,但身上的凜冽肅殺之氣仍擋不住地散發出來。我緊盯著他,希望能看清這人的臉。他也沒有讓我失望,環視一周後,貌似不經意地,抬頭朝我躲藏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就隻有這一眼,也已足以讓我血脈賁張,然後全身血液倒流到腦裏——饅頭寨的二當家!
他沒有被剿?非但沒有被剿,還在江陵如此明目張膽讓人敬畏?他到底是誰?
我按住胸口,瞬間感到巨大的恐懼。
絲竹聲清麗而起,下麵開場了。我幾次深呼吸,想要平複胸中的驚濤駭浪,但顫抖的雙手出賣了身體的真實想法。重遇帥哥讓我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我們這一路不會是被人設計好的吧。被這個驚悚的想法一激,本就緊張的心更是一陣狂跳,塊壘堆積讓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但琉璃就在下麵,再害怕,我還是鼓足了勇氣探出頭,眼神卻不自覺地朝二當家的方向飄去。隻見他低頭吩咐身邊一個隨從什麼,那人聽後微微一點頭,退身出去了。二當家說完後又朝我這邊看了一眼,表情曖昧不明。我被他看得立刻換了個藏身處,以躲開他強大的令人窒息的氣壓。
樓下台上的戲還在繼續,先是熱身歌舞,再來一曲琴簫合奏,又來一組舞蹈,間雜各種插科打諢。場下更有各種溫香暖玉敬酒的敬酒、嬌嗔的嬌嗔,台上台下一片春光融融。聽著那一曲曲悅耳的樂聲,我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不知不覺要醉倒在溫柔鄉裏。
這時,全場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一個酥軟的聲音響起:“各位貴人,久等了。”我渾身一激靈,知道重頭要來戲了,趕緊清醒過來。
因為光線不太好,我一時大意,探出了身子以看清台上情況。還沒等我看清被推上台的琉璃,就感到了某個熟悉的位置射來兩道鋒利的目光。我勒個去,我能再二一點麼?!想縮回身,又怕引出更大的動靜,就這麼僵著,又實在難受。
我緊張地思考著對策,甚至沒有注意台上的龜公已經宣布了什麼。他的話音剛落,舞台忽然亮如白晝,嬌美的琉璃在露臉的刹那引起全場的倒吸氣,我一激動,又忘了自己的處境,緊張的表情毫不遮掩地浮現臉上。
龜公張嘴要繼續說什麼,二當家已經優雅地一抬手,輕而易舉地吸引全場目光:“我要了。一萬貫。”
龜公聞言眼珠子都快掉出來,場下倒吸聲又起,各人有不以為然、有驚訝、有揶揄、有嫉恨、有遺憾,但就無人敢出聲。妓院老板似乎不太適應這種沒開始就結束的買賣,愣在原地。
台上琉璃端詳他半天,臉上也露出驚訝的神色——她也認出他了。
二當家絲毫不管現場的人什麼表現,不再多說,起身要走。老板這時才醒過來,一邊殷勤地送客,一邊招呼人把琉璃洗刷幹淨了趕緊送到慕容府上。
慕容?
琉璃給我一個詢問的眼神,我幹淨利落地回了個事先約定好的手勢——這爺我們惹不起,趕緊跑!
她不著聲色地點下頭,我便先一步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