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年少無知時曾在某屆新概念上看到過一句話——如果你已無法選擇,放棄選擇。當時覺得這句話太有哲理、太深邃、讀起來太痛了,長大後才發現——真操蛋。
就比如現在,我在明亮的燭光照耀下,拿著專門訂做的放大鏡一個個核對數百張地圖上的標注。那邊廂子言和子緘正努力地製圖,連兩個小書童都被抓來將文字資料重新整理、謄抄、裝訂成冊。
等到眼睛酸痛不能繼續時,我抬起頭望向窗外,已是一彎新月如鉤掛中天。聽不到更夫的聲音,隻怕醜時快到了。他倆卯時就該準備上班,今晚注定又是一個通宵。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兩個多月了。因為主人們不顧一切地吐血趕工,連帶整座宅邸上上下下都弄得緊張惶恐。早在工作剛開始的時候韋府就閉門謝客,仆人們不管做什麼都十分小心,生怕弄出一絲絲聲響就會影響到我們標錯一個點、畫錯一條線。管家夫婦更是挑起了所有事務,能不煩子言就自己拿主意,即便請示也盡量以最快的速度、最簡潔的語言完成。別的不提,這些天他們單單擋客人就擋到崩潰,個中委屈什麼的更是少不了。我心裏過意不去,卻實在顧不上,隻得打算等這件事完了再好好謝謝眾人。
再看看書案前,李藥和忘川已明明疲憊不堪,卻還在強打精神校對謄抄。方嬸剛剛才來過一遍,看到案上已經涼了的宵夜,什麼也沒說就端上又出去了,隻怕這會兒正在廚房裏熱著。我放下手中的東西,起身對子言說:“要不今晚就到這吧,你們都回去睡一會,很快又該去官府了。”李藥和忘川聞言停下手中的筆,看向各自的少爺。子言檢查了一下今天的進度,點了點頭。子緘像是得到特赦一樣直接趴倒在案上,嘴裏嚷嚷:“我不回去了,就在這趴一下,忘川卯時一刻叫我”。
往時,子緘如果有任何想賴在我房間的念頭,子言都會第一時間用各種手段把他扔出去。但今天,非常出奇地,子言立即沒有反對。正當我以為他心疼過度勞累的弟弟打算破例一次時,已經收拾好的他慢慢悠悠地來了一句:“要麼自己走,要麼我幫你走。”說罷還很應景地拂了拂衣袖,衣上蘭花影影綽綽。
貌似自從滿大街都是寶相花後,他就再也沒穿過那套衣服……
把他們都打發走,讓小李去通知方嬸不用忙活後,我再次回到書案前。因為所有資料和工具都在我的房間,也是為了方便我隨時開工,這次製圖的根據地直接定在了我的房間。當然,做這個決定之前子言很是扭捏了一下,最後還是心疼我跑來跑去,終究點頭讓這麼多男人進到了我這裏。
我知道,即使這會兒自己躺到榻上,閉上了眼也會滿腦子都是這個事,索性繼續畫下去,直到終於撐不住,上榻倒頭就睡為止。噓,不要讓某人知道哦。
隨著日子的流逝,天氣開始變得刺骨地冷。到了年末,官府的事務也漸漸忙了起來。尤其是子言。北方的形勢開始緊張,兵部除了要做年終總結,還要做戰爭的準備。每天在官府裏他忙得連口水也顧不上,但回到家,公服一脫又開始幫我。好幾次我把他強按到榻上躺一會,他也隻是小憩一下便又起身趕圖。子緘再也不講笑話了,可每天見我都要先露出八顆牙齒,用力地給我一個大大的擁抱,再說一句“老姐加油”。時間越來越少,所有人都咬緊牙關,瘋狂地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