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腳踏兩隻船(下)(2 / 3)

"哈啊,村姑,喂!喂,村姑!"

"天啊,這可怎麼辦呢,好像出事了。"

"快叫119,快點兒,快點兒!"

人們吵吵嚷嚷,政民緊緊地抱著我,他沒有叫我的名字,而是急切地叫著"村姑"。我的腿上流了很多血,一陣劇痛向我襲來。我可以忍受這種痛苦。隻是不願意看見政民為我擔心。我好感激他,謝謝他毫發無損,安然無恙……

"喂,村姑,你不要哭!你很疼嗎?為什麼要往那邊跑呢,笨蛋!"

"你沒……受傷……吧……沒事……吧?"

"笨蛋,托你的福,我沒事。"

"哈啊,哈啊,那……就……好……"

"不!現在你受傷了,知道嗎?受傷的不是我,是你啊,是你,什麼那就好,你這個笨蛋!"

"世界上……除了素怡……還有別人……願意陪伴……在你身邊……你……知道嗎……?至少……還有我呢……"

"你受傷了,不是我……是你,是你呀。你這個愣頭青,是誰在擔心誰呀,現在……"

現在你在我為我擔心嗎?這個事實已經足以讓我滿足得要死了。哈啊,那個被人們指指點點的貨車司機無精打采地站在我們麵前,政民這個家夥,明明是他橫穿馬路,違反交通規則,卻吵得比誰都厲害。

"他媽的#$%,你存心想把人撞死,是不是?"

"喂,河政民,不要說了,人家畢竟是……長輩。"

"知道了,可是救護車怎麼還不來呢?喂,我背你行不行?"

還沒等我說什麼,政民就脫下自己身上的薄夾克,圍在我的腰上,然後小心翼翼地背起我。

"啊啊,輕點兒,輕點兒!"

"哦哦,知道了。"

雖然天氣很冷,但政民的額頭上還是滲滿了汗珠。他背著我,從擁擠的人群中穿過,飛快地向醫院跑去。我感覺到了他的體溫。我的心,我的心好痛,一種想哭的衝動襲上心頭……

"急診患者!快點兒,快點兒!她要死了!"

政民背著我,跑到附近一家大型綜合醫院。他連聲大喊,幾名醫生和護士匆忙跑出來,把我放在移動病床上。啊,啊,醫院的味道,我討厭這種味道。

"喂,村姑,你的腿要是殘廢了……"

"胡說八道,你就知道胡說八道!我身體好著呢,不可能因為這麼點兒小事就變成殘廢。"

"這點兒小事,你被貨車撞倒了!"

一聽說我是被貨車撞的,護士們又加快了速度。其實我不過是腿受了點兒傷而已。他們走進一個房間,幫我拍了x射線,又用了三十多分鍾的時間研究我的腿……

"隻是骨頭裂了一條縫兒,沒有什麼大礙。"

"裂了一條縫兒?"

我的腿上打了石膏,包得嚴嚴實實,政民驚訝地看了看我的腿,突然笑了。這個家夥……我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

"噗,你現在真的變成殘廢了~"

"你真是的,我這都是因為誰呀!"

"咳咳。"

醫生咳嗽了兩聲,我們倆的爭吵才算結束了。醫生看了看我的x射線照片,又看了看我,然後,他陰沉著臉,對我說。

"小姑娘,你有沒有哪裏感覺不舒服?"

"啊,沒有,我的身體很好。哈哈。"

"哦,好像有點兒異常,既然到醫院來了,你就去內科好好檢查一下吧。"

我和政民立刻目瞪口呆。醫生默默地站起來,我們也跟著離開了病房。讓我去內科檢查?我心裏很亂,這時,政民開口打破了沉默。

"喂,那就去看看吧,村姑?"

"不,我不想去,怪麻煩的。那個醫生好像隻是想多賺點兒錢,我們快走吧。"

可是,政民好象沒聽見我說話似的,拉著我的衣角,往另一個地方走去,看方向好像不是醫院門口。

既然要拉著我,就拉我的手,或者拉手腕也行啊!為什麼偏偏拽我的校服上衣!

"她叫申海芸,是來做檢查的。"

"啊,到那邊去看看吧。"

政民拉著我走進一間檢查室。我呆呆地向四周張望……

"坐下吧,申海芸?名字很漂亮啊。"

"啊,啊,是的,是的。"

我稀裏糊塗地坐在輔助椅子上,政民呆呆地站在我旁邊。醫生看了看我的臉,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你最近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啊,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咳嗽得厲害,可能是感冒了。"

"你現在臉色很不好,有沒有覺得胸悶,或者頭痛?"

醫生像鑷子似的正好說中了我的要害,我覺得很神奇,連忙點了點頭。醫生站起來,帶我到一個黑暗的小房間裏,說是要拍x射線照片。

"來,吸一口氣,對,來,開始。"

我突然感覺腦子裏一片模糊。醫生給我拍完x射線,反複看了幾遍,他的表情看起來很陰沉,但是我並沒有太在意。

"咳咳,咳咳,哈啊,哈啊。"

我像往常一樣咳嗽。正在觀察x射線照片的醫生猛地抬起頭,他拿過一個塑料杯子,遞給我。

"來,不要咽下去,吐在這裏。"

我猶豫了一會兒,把口水和痰@#=_=吐了出來。我這才發現,我的痰裏竟然有血。紅紅的血……

"哎呀,這是怎麼回事?"

"什麼?"

"哦哦,沒事。檢查結束了,你先回家吧。醫院會和你取得聯係的。"

政民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他慢慢扶著我站起來,我一瘸一拐地走出了檢查室……

"喂,村姑。"

"怎麼了?"

"你剛才看見醫生的表情了嗎?"

這小子似乎也覺察出了什麼,在我身邊小聲嘀咕。我突然有一種祥的預感,所以一句話也沒說,直到政民小子到前台交完醫藥費回來,我還是一直保持沉默。

"走吧,村姑。"

"啊,對了,素怡怎麼辦呢?"

"快走吧,瘸子。"

他是在故意轉移話題嗎?我決定不再追問了。他似乎不希望我繼續問下去。我的腿好疼,可能要難受幾天了。因為打了石膏,我的體重增加了,所以政民背不動我,我們決定步行回家。但是他堅決不肯承認是他力氣不夠才背不動我,他固執地說是因為我太重。是的,就是你的力氣不夠嘛。

"哦,月亮,月亮升起來了!"

聽我這麼說,政民立刻抬頭仰望天空。真的,一輪和我的臉蛋差不多大小的月亮照亮了夜空。

"哦,真的有月亮。"

"是啊,不是可憐的小月牙,而是一輪圓月,是不是?"

"什麼,你說什麼?"

哎呀,我又說錯話了。政民驚訝地轉頭看我,我笑了笑,故作糊塗。

"嗬嗬,我……我說什麼了?"

"啊,真是個傻瓜。"

"……"

我還是忍不住笑了。我和政民都在凝望同一輪月亮,就像十年之前。想到這裏,我不禁心潮澎湃。

"月亮,真美。"

"……"

又過了幾分鍾,我像缺心眼兒似的,歪著腦袋,盯著夜空……

"啊,我的脖子好疼。"

"噗,是啊,我們走吧。"

我一瘸一拐地走在後麵,政民走得比我快,所以他走在前頭。我和政民小子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我的腿也越來越疼,最後,終於要看見那個藍色房頂了……

"喂,河政民,你慢點兒……"

"哦,安素怡。"

政民的腳步停了下來,素怡坐在政民家門前,剛剛站起來。我踉踉蹌蹌地走到政民身邊,素怡輪流打量著我和政民,她的表情很冷漠。

"你們倆……一直在一起嗎?"

"不是,剛才在路上遇見的。"

政民若無其事地回答。我的心莫名其妙地泛起了陣陣酸楚。沒辦法,嗬嗬。

"原來是這樣,海芸啊,我有話要和政民說。"

"啊啊,好,好的,你們談吧,我先回去了。"

政民板起臉孔,他好像根本就沒察覺到我的存在,隻顧盯著素怡。我一瘸一拐地上了樓梯,悄悄看了他們一眼,素怡的表情比政民更嚴肅,她好像在說什麼。應該沒什麼大事吧。難道素怡會說出分手兩個字嗎?我搖了搖頭,走進家門。

"我回來了……啊啊!媽媽,媽媽!你要冷靜!"

"好啊,死丫頭!不管冷不冷靜,今天我一定要和你拚命!"

我跌跌撞撞,拚命躲避媽媽的攻擊,媽媽打了我半天,才停下來休息。突然,她的視線落在我的腿上。

"你真的每天在學校裏打架嗎?"

"不是這樣的,今天我被車輕輕撞了一下。"

"什麼,你說什麼!?"

媽媽瞠目結舌,差點兒沒昏厥過去,不一會兒,她又隨便抓起什麼東西就朝我打來。突然,有個什麼黑色的東西撒落到我四周。是紫菜末。你嚐過被紫菜打在身上的滋味嗎?那種齷齪而悲慘的心情,你體會過嗎?刹那間,我全身都被紫菜包圍了,我茫然地抬頭望著媽媽,狼狽至極的樣子。

"天啊,我要被你氣瘋了。我讓你早點兒回來,我說過沒有!"

"你不覺得這紫菜很可惜嗎!?"

"你說什麼!"

"我愛你!"

我瘋狂地發起了阿諛奉承的攻勢,然後輕輕揉了揉挨打的部位,回到我的房間。我脫下上衣,來到窗前,看見政民呆呆地坐在他家門口。我洗了個澡,從窗戶往外看去,政民仍然呆呆地坐在那裏,一動也不動。我正注視著政民,手機突然振動起來。我翻開手機蓋,是一個隱藏發信人號碼的短消息。

--快睡覺吧,善良的孩子。現在外麵一點兒也不冷,你不用為那個家夥擔心。--

是熙元前輩,嘻嘻。他又在偷窺我了。我猶豫了一會兒,拉下窗簾,關了燈,爬上了床。

"咳咳,咳咳,咳咳!"

我咳嗽得很厲害,嗓子都沙啞了。今天我去過醫院了,過不了多久,結果就應該出來了吧。不過是感冒罷了,白花了那麼多錢。

"咳咳咳咳,嘔嘔!"

我不停地咳嗽,不知道咳嗽了多久。最後,我實在受不了,就跑到一樓,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又回到了我的房間。呼……頭也跟著疼了起來,胸口偶爾也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了似的。直到淩晨兩點多鍾,我才好不容易入睡。第二天--

"今天你又不吃早飯嗎?"

"我不想吃!"

"你這個家夥真是撐壞了。最近你經常早飯晚飯都不吃!"

我不想吃,那有什麼辦法呢。我避開手拿勺子的媽媽,跑了出去。這時,我看見一個後腦勺從我家門前經過。

"於……於舟善!"

"哦,海芸……海芸啊!"

舟善猛地轉過身,剛要高高興興地和我打招呼,突然低下頭看見我打了石膏的腿,他驚訝地抬頭看我的臉。

"這……這是怎麼搞的!是哪個兔崽子幹的!"

"啊啊,這……這個嘛,其實也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