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元年間
又是一年中秋團圓佳節,因前幾年老皇帝駕崩,當今皇上登基之後便自封景帝,改國號為盛元,意為盛世之景。除了登基之時大肆論功行賞有功之臣外,欲為先帝守孝三年,三年期間不充後宮,不納妃嬪,不著華服,不擺盛宴。如今盛京的百姓提起景帝,且不說景帝登基之後治世如何,誰不誇一句“景帝至孝”。
隻是百姓到底久居盛世之下,景帝守孝三年,民間婚嫁迎娶之事自不敢大張旗鼓,本來好端端的日子憑白多了些許小心翼翼,就連大戶人家婚喪之事都得往小了辦,不知因此徒增了多少憾事。如今孝期已滿,又恰逢佳節,京中街頭巷尾無不是彩燈高掛,鞭炮聲絡繹不絕,路上擺攤的販子吆喝著自家的東西,便是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姑娘因這幾年拘得狠了,今日長輩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兒女們多帶些隨從出門遊玩去,一眼望去錦衣華服好不熱鬧,說不定還可以在此佳節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呢。
壽康宮中,西太後端坐在鋪著明黃祥雲錦墊的太師椅上,身著醬紫色雲紋錦緞長袍,發帶景泰鑲紅寶石發鏈,兩邊各插著紫玉雕玲瓏簪,一副赤金耳環,手上還帶著五福萬壽鐲,將原本不顯老的她襯得愈發貴氣逼人,一派雍容華貴。在西涼,她是西涼尊貴的西涼太後享盡榮華,如今在中原她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後衣食無憂。隻是,看著眼前惱怒不已拿華衣泄恨的女兒,她歎了口氣憐惜道:“戰兒,何必拿這些好好的衣裳來作踐出氣,不過是一些中原煩人的老規矩罷了,既然我們身在中原就要入鄉隨俗,皇後也不過是個擺設,才拿這些個東西自欺欺人罷了”。
眼前的女子一身品紅色如意鍛裙如水雲般裹住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拖曳在地,兩臂之間衣料由緊漸鬆,三條紅絲帶以流雲般的弧度纏繞著衣袖,隱約之間可見細小的紅寶石嵌在絲帶,帶著股低調的華麗韻味,隻是一臉憤恨的表情在燈下將原本嫵媚動人的容顏襯得多了些許陰狠。而代戰所恨得,正是這些品紅、玫紅色的衣衫,她喜歡的是最耀眼的,代表正室的大紅,就算景帝為她特製了這些華麗的衣裳來彌補她,依舊填補不了她心中的惱怒。
“母後,這些年我處處聽您的,一心曲意做小討皇上的歡心,隻是我再如何,也忍不下這口氣啊。我堂堂西涼公主明媒正娶與他結為夫妻,為他生兒育女,如今突然冒出個王寶釧搶走我的正室之位,雖說我是西宮,可哪個不知她才是正統,連穿什麼顏色的衣裳還要叫我處處避讓她,我如何忍得?”說罷,代戰一把丟下手中的衣裳和剪刀不顧儀態伏在八寶菱妝台上嗚嗚哭了起來。
椅上的西太後咒罵了聲“作孽啊”便起身揮退宮女,待空無一人時,才小聲勸解道:“我的女兒啊,母後不是早與你說過,你孕育皇子有功,又是公主出身,且不說那王寶釧無兒無女,就算坐穩了後位又如何?皇上的心始終是偏著你的,她王寶釧與皇上分別了十八年再多的情意也該被你磨沒了,這兩年王寶釧一心為皇上安排打算又如何?你可瞧見皇上多歡喜?仗著自己那點子情意對皇上指手畫腳遲早惹人生厭,你隻消等翔兒長大成人繼承太子之位,還怕日後沒你的舒坦日子過嗎?”代戰聞言亦覺有理,這兩年皇上的確不怎麼待見皇後,等翔兒以後繼承大統,那王寶釧落到她手裏,她便叫她嚐嚐什麼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轉過了心裏的這個彎,代戰便不好意思起來,雖說是生母,可自己的兒女都這般大了還在母後麵前失態實在是不成樣子,一時間在西太後麵前撒嬌賣癡逗得西太後喜笑連連,宮人們忙上忙下的為她梳妝打扮,一室母慈子孝的畫麵,誰能想到眼前嬌俏華貴的母女二人剛剛還在討論如何忍辱負重靜待將來雪恥呢。
相對於壽康宮的和樂融融,福壽宮這邊卻是一片愁雲慘霧。
“母後近日可是比平日嗜睡”王皇後問道。
“娘娘,太後今日嗜睡之症越發嚴重,今日隻飲得一小碗白玉小米粥,待奴婢再要添時已伏在桌上昏睡過去。太醫說,怕是就這幾日了,隻是太後娘娘不讓奴婢與您說”說罷,老嬤嬤便有些動情,一雙老眼懼是淚水。此時若是有前朝的舊人在,便可認出這身穿淡青色團福長袍,頭戴大小兩隻銀絲草蟲釵的嬤嬤就是當今皇上的生母劉妃身邊幸存的宮女春蘭,當年就是她在先帝麵前揭發了俞妃的陰謀,之後便一直在浣衣局當差,一些舊人欺她無人撐腰時常對她鞭打怒罵,而她又不想另尋明主,一直忍著熬著,直到王太後一次偶然遇見對她施以援手,她便從此死心塌地的跟著王太後直至今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