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1 / 2)

從酒店出來已近黃昏,下班的人熙熙攘攘,我有一種脫離社會的感覺。強子要送我們,考慮到都喝了酒,我們便出門打了車。

“哎喲喂…總算到家了。”放下拐杖,一屁股坐在沙發裏環視著一個多月都未回的家,要多親切有多親切。

“喝點水。”劉思端著一杯水放在茶幾上,然後進臥室換衣服去了。

“謝謝老婆。”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她這一走開,我的目光自然而言的落到了叔叔的遺像上麵,啪的一聲杯子摔成了碎片。

“怎麼了?”劉思聽見響動走了出來。看著我死死地盯著叔叔旁邊阿姨的黑白照片:“秋雨,你聽我說。”

“這…是真的嗎?”隻覺得頭皮發麻,惡心湧上來,整個人像要昏厥過去一般。

“你剛剛恢複,別激動。”劉思坐在我身邊安慰道。

“為什麼不告訴我?”我的聲音很小,渾身沒有一點力氣。房間的一切事物漸漸模糊了,我怔怔地盯著阿姨的照片,兩鬢斑白,帶著教師特有的嚴肅表情,仿佛也在看著我。

我雙手拄著額頭,不敢再直視,低著頭哭泣著。

“秋雨…”劉思不知道說什麼勸解我,此時此刻,一切的話語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事實擺在眼前,無法逃避。

我知道他們隱瞞真相是為了我好,在那種情況下,如果告知我這個不幸的消息,恐怕我會沒有活下去的勇氣。我沒有埋怨別人的權利,所有惡果都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捶胸頓足,悲痛欲絕。

我又一次徹底的失去了雙親,老天為什麼用這種事一次又一次的打擊我?叔叔、阿姨養育了我十七年,這份恩情怎麼去填補,現在都無濟於事了,我欠他們的。

我呆呆的坐在沙發上,很久很久,劉思見我這樣也沒辦法,想找胖子他們來,被我拒絕了,而後一個人搖頭走進了臥室。

東方射出亮光,我的世界卻再也沒有了光明。劉思緩緩走出臥室:“去睡一會吧。”說著坐到我邊上,點燃一顆煙,抽了兩口,遞給了我。

我接過煙抽了起來,眼睛酸酸漲漲的痛,腿發麻,卻一動也不想動。

“你看看你,像個小老頭似的,才幾天功夫,白頭發都長出來了。”劉思摸著我的頭,一臉憔悴的看著我。

半個小時過去了,就這麼靜靜的坐著,劉思陪著我。我將早已燃盡的煙頭按在煙灰缸裏,拿起一旁的拐杖,拄著進了叔叔阿姨的臥室。看著熟悉的陳設,到處都充滿叔叔阿姨的氣息。拉開大衣櫃,阿姨的衣物還掛在那裏,讓我有一種她隻是出去買菜的錯覺。耳邊再也沒有沒完沒了的嘮叨聲,再也沒有那種親切的笑容,再也沒有來自母親的關懷了。

我淚眼婆娑的放下拐杖,貼著衣櫃坐了下去,拿起叔叔放在角落裏的酒,擰開瓶蓋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一股辛辣由口腔向下,一直傳遞到胃裏,火辣辣的讓我窒息。喘了口氣,像喝礦泉水一樣,又是幾大口,我覺得有什麼東西衝擊著我的大腦,我覺得我快要死了。

“你不要命了!”劉思見我進屋半天沒有動靜,跟了進來,一把搶過我手裏的酒瓶,喊道。

我抬起頭,盯著她看,眼淚不爭氣的滑下,充滿了悔恨和無奈。

“來,起來。”劉思咬著牙,把我從大衣櫃裏麵拽了出來,我勾著她的脖子,坐到了床邊。

摸著叔叔阿姨的床單,慢慢的把臉貼在上麵,閉上了眼睛。劉思拍著我的背,眼皮變得沉重,在酒精的麻痹下,漸漸地失去了意識…

睜開眼睛,俯臥在床上,胳膊壓的麻麻的,被子蓋在背上,我坐起來,迷迷糊糊的走出了叔叔阿姨的臥室。

客廳裏,阿姨穿著那件灰顏色的針織衫坐在沙發裏,手裏拿著遙控器,盯著電視屏幕,叔叔坐在另一邊,喝著茶水,看著報紙,時不時瞄一眼電視。

“吃飯吧。”劉思端著盤子從廚房走出來,放在茶幾上。

我摸了摸沙發,坐了下來,看著阿姨的遺像,把拐杖放在了一邊。低著頭用筷子捅了幾下米飯,眼淚滴在碗裏。

飯後,劉思收拾著餐桌,端著去廚房裏洗,客廳安靜的隻剩下鍾表的滴答聲。

“我去看看老劉。”劉思對我道。

我這才想起出院前劉叔叔的表情,明白了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陪你去吧。”看著劉思拿起茶幾上的鑰匙要離開,我道。

劉思好像很意外,但隨後麵露驚喜。我想,她是想讓我換個環境,分散一下集中地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