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的突然來訪,使得房遺愛措手不及,之前他們二人在紫宸殿秉燭夜談,不要說對彼此的相貌了如指掌,恐怕單單就從剛才的一番答話,馬周很可能已經認出了他的身份!
房遺愛與高陽四目相對,沉吟許久後,隨即做出了一個頗為大膽的舉動,上前打開了房門。
隨著兩扇房門被打開,馬周、房俊二人坦誠相見,望向對方盡都會心一笑,不同的是,一個心中顧慮被完全打消,一個卻是提心吊膽強裝鎮定。
將馬周請進房中後,房遺愛對高陽使了一個眼色,這位之前還一心想要用“奇招”救夫君的小丫頭,此刻早已變成了賢良淑德的持家夫人,在為馬周倒上茶後,便心焦的走出了臥房,還不忘替二人帶上了房門。
房遺愛與馬周坐在茶桌上,眼望對坐之人,房遺愛心中七上八下,想到馬周乃是奉命審理蕭銳暴斃一案的副審,這位思緒完全捋順過後的布衣榜首,哪裏還猜不透自己這位誌氣相投的好友的來意。
身份被馬周看破後,房遺愛倒變得豁達了許多,開門見山道:“馬禦史,此番前來莫非是為了蕭銳暴死牢中一案?”
馬周見小友神色自若,含笑點頭後,拱手道:“房駙馬?何榜首?你這一番波折,委實叫我有些難以稱呼了。”
“眼下身在房府,禦史還是喚我房俊好了。”房遺愛捧盞品茗,清香的茶水這次更加苦澀,沿著咽喉灌下腹中,反倒讓惴惴不安的他心神稍稍安定了一些。
馬周一路疾行,早已累的嗓子眼直冒煙,仰頭頗為豪邁的將茶水一飲而盡後,含笑道:“駙馬既然身懷文韜武略,為何還要借助秦元帥冒名進入國子監?難道之前就不曾想到,會有今天的欺君重罪?”
“老兄!”
“不敢,不敢,少弟。”
房遺愛自嘲似得對馬周拱手後,苦笑道:“之前我若想到有今天的窘境,哪裏還會去貪圖功名二字?眼下若是能渡過此難關,叫我去南山放牧,我也是心甘情願啊!”
“下官之前隻是困惑駙馬和何足道究竟是不是同一人,眼下看來這個困惑已經被打消了。”
馬周撫髯繼續說:“既然駙馬有意求生,但不知有什麼妙計脫身啊?”
“嗯?”眼望馬周,見他言語中有意提點自己,房遺愛大喜過望,目光赤誠的拱手道:“還望禦史教我!”
“下官奉旨審理蕭銳暴斃一案,此來隻不過是依法訊問而已,說的不對,還望駙馬見諒。”
馬周這一番話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應承,顯然他並不想被房遺愛拖下水去,這才會說出這樣一番模棱兩可,卻又有些避嫌的話兒來。
“駙馬化名一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是瞞哄聖上的欺君重罪,那可是要舉家發配的!”
“往小了說,不過是冒名進入國子監而已,駙馬年幼閱曆尚淺,等到意識到不對時已經難以回頭,這才硬著頭皮走到今天這樁田地,想來你與萬歲乃是翁婿姻親,聖上念在二位公主的相思之情,想來也應該能原諒駙馬的小錯。”
“啊?”房遺愛被馬周說的一頭霧水,喃喃道:“小錯兒?”
馬周雖然隻比房遺愛年長十歲,但心性卻堪比房玄齡、杜如晦,此時二人交談儼然一師一徒,馬周在不受牽連的同時,盡力點撥,全力挽救著他這位誌氣相投的小友。
“沒錯,駙馬仔細想上一想。當今皇家駙馬、文武狀元、國公之子,又是力斃突厥武士、就會嫡長公主的少年英雄,這些個功勞、才華、頭銜加於一人身上,萬歲會舍得將他斬首午門?”
房遺愛被馬周說得心神開朗,轉念卻有升起了一絲顧慮,喃喃道:“可眼下化名之事滿朝文武近乎人盡皆知,萬歲卻被蒙在鼓裏,若是泄露出去,萬歲的龍顏置於何地?天威焉能損傷半分?”
“萬歲的龍顏說來可重可輕,近期渤海國會前來朝見萬歲,日子麼...約莫就是殿試之後的兩三天。”
“渤海國?西涼小國前來進貢,與我的化名之罪有什麼關聯?”
“小友有所不知,渤海國長存叛逆之心已久,此番進宮必定會刁難我大唐,隻要駙馬能夠用言語讓使臣臣服,彰顯我大唐天威,到時萬歲龍心大悅,一幹重臣在旁求情,又有長孫皇後在其中周旋,駙馬的性命無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