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給爸爸擦皮鞋

爸爸要去北京打工了,一大早,媽媽就忙著為爸爸準備。我難過地站在一旁,呆呆地看著爸爸媽媽忙碌,我真不舍得爸爸走,我的眼眶裏聚滿了淚水,我忍著不讓它們流下來。

“兒子,給老爸擦擦皮鞋。”爸爸坐在凳子上對我說。

我不情願地拿來了皮鞋油、皮鞋和擦布,心裏想: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讓我幫他擦皮鞋。

“兒子,幫老爸擦亮點,好讓老爸看見腳上的皮鞋就能想到你。”爸爸摸摸我的頭。

我使勁地點頭,沒多大工夫,我就擦完了。爸爸腳上的皮鞋,鋥亮的能照見人影。

“爸爸,擦完了。”我抬起了頭,突然發現爸爸的眼睛潮濕了起來。

是啊,爸爸這一走,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他也想他的兒子呀!可是,我不要爸爸在外牽掛著我們,我要讓他走得安心,於是我忍住了即將流出來的眼淚,努力做出一副笑臉說:

“爸爸,穿上兒子給你擦的鞋,你一定會一路順風的。”

爸爸終於笑了。

我和媽媽一直將爸爸送到了火車站。我知道爸爸去年開家具店賠了本,欠了別人不少錢,如果不是為了還債,不是為了我上學,爸爸不會離開家出去打工,那是非常辛苦與艱難的。尤其是爸爸已經不年輕了,身體又不好,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京能落住腳嗎?

天,灰蒙蒙的,風掀起了我和媽媽的衣裳,但我們全然不顧,隻是依依不舍地望著遠去的列車。而我的眼前一直晃動著爸爸腳上那雙被我擦過的皮鞋,我希望我擦過的皮鞋能給爸爸帶來好運。父親

一個小老頭兒下巴蓄著又白又長的胡須,上唇的小胡子被尼古丁熏成了紅色。他披著一件大紅鬥篷,腳登高跟皮鞋,頭戴一頂龍舌蘭編的草帽,胳膊上挎著一個小籃子,來到兵營的門口。他想向哨兵打聽什麼,但哨兵沒等他開口就高聲喊道:“警衛班長!”

班長仰起頭用詢問的目光打量著這個陌生的老頭兒。

老頭兒說道:“我兒子在嗎?他叫曼努埃爾·薩巴塔,先生。”

班長皺皺眉頭,頃刻,他以肯定的語氣說:“我不知道有哪個士兵叫這個名字。”

老頭兒驕傲地直起身子譏諷地笑了:“可是,我兒子不是士兵,他是軍官,是正兒八經的軍官……”

警衛團的號手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湊過來低聲告訴班長:“是新來的,剛從學校來的,在這兒是中尉的官職。”

班長叫他去警衛團等著。老頭兒坐在一條木凳上,把籃子放在身邊。士兵們一下子圍攏過來,他們以好奇的目光盯著那個籃子。籃子不大,用一片口袋布蓋著。那帆布下麵先是聽到啄食聲,接著便有一隻紅冠老母雞露出頭來。看到老母雞,士兵們一邊鼓掌一邊像孩子似的高聲叫道:“燉雞吃!燉雞吃!”

老頭兒也不禁傻乎乎地笑起來,語無倫次地說:“哈,對,燉雞吃,燉了雞給我兒子吃。”

說罷,老人臉上立刻蒙上了一層陰影,接著又說道:“我都5年沒見他了!”

一個衛兵去叫中尉。中尉正在馴馬場上跟一夥軍官在一起。他個子矮小,長得黑不溜秋,身體粗得像個木桶,麵容俗氣。

衛兵打了個立正,報告道:“有人找您,我的中尉。”

不知怎麼回事,中尉的腦海裏一下就閃出了他父親那幹癟矮小的身影。他仰起頭,為了讓他的同事們聽到,以鄙夷不屑的語調大聲說道:“在這個鎮子上,我誰都不認識……”

衛兵又主動解釋說:“是個滿臉皺紋的小老頭兒,披著鬥篷……他從很遠的地方來,提著一個籃子……”

虛榮心頓時把中尉鬧了個大紅臉,他把手舉到帽簷上說:“行啦……您走吧!”

軍官們的臉上露出詭秘的神色,他們不約而同地朝薩巴塔掃了一眼。為了躲避別人異樣的眼光,中尉一頭鑽進了馬廄。

老頭兒堅持要見兒子,衛兵班長每五分鍾向上司報告一次,上司軍官被弄煩了,親自去找薩巴塔。

警衛團軍官假裝檢查馬廄找到了薩巴塔。“有人找您……說是您的父親。”

薩巴塔移開目光,沒有回答。

“他在警衛團……一定要見到您才走。”

薩巴塔狠狠地往地上跺了一腳,惱怒地咬了咬嘴唇去了那兒。

看到兒子,老頭兒興奮地渾身顫抖著高聲叫道:“我親愛的曼努埃爾!我的小曼努埃爾……”

中尉隻冷冷地向他打了招呼,並偷偷地把他拉出軍營。到了街上,中尉悄悄地對他說:“你都幹了些什麼呀!幹嗎到這兒來看我!我軍務在身不能出去。”說罷,轉身走進了軍營。

鄉下老頭兒又回到警衛團,渾身哆哆嗦嗦,茫然不知所措。他狠狠心把雞從籃子裏掏出來給了警衛班長。

“給你們吧,就你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