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窪,是一處小小的村落,它位於群山中一處不易被人發覺的地方,因為在它的前麵是兩道長長的山梁,這兩道山梁因其獨特的地貌,被當地人稱之為立眉嶺,它橫臥在重山之巔,充當了絕佳的天然屏障,即使有獵戶涉及也隻是以為是到了天崖海角,不會越過一步。而實際上落水窪就在這道屏障的另一端,是一個與世無爭,幽然寧靜的世外桃源。
因為昨夜的一場雨,村口的小路還很泥濘,即使這樣,月兒依舊坐在井台上看向路的盡頭,希望能從密密層層的林中看到自己熟悉的身影,太陽正當頭頂,爹爹確依舊沒有回來。
“月兒”,遠處跑來一個黝黑的男孩,腳一跛一跛的似是受了傷,他年紀約有十三四歲左右,大概是因為長年跟隨父親在深山狩獵的緣故,他的身體比同齡的孩子要高大和結實,實際上他今年才剛剛十歲。
“你看”,男孩晃晃手裏的山雞,“我下套子抓的,它沒受傷,你可以把它養起來,它是不是比春生抓給你的那隻大,而且又漂亮?”
“小山哥,你怎麼又偷跑出來了,腳傷還沒好呢,如果讓多木嬸知道又該罵你了,你怎麼又不聽話了!”
長山一隻手搔著腦門,一隻手把山雞硬塞在月兒懷裏,“那你就別告訴我娘,我下回肯定等傷好了再出來,嘿嘿!”
“你呀,不叫多木嬸打你一頓屁股你是記不得的!”
月兒,今年隻有五歲多不到六歲,別看她年紀不大,但在這個小小的村子卻名頭不小,因為遇到她即使再調皮搗蛋的頑童都會乖如狸貓,安靜得如同紗燈裏麵的芯子,即使風吹雨打也不會有絲毫的搖擺。
村長大叔說過,這叫一物降一物,月兒就是村裏野小子的克星。
但是長山心裏卻清楚的明白,月兒不是克星,月兒如同是爹對娘叫了一輩子的那個冤家,是自己的冤家,雖然他還不大明白冤家到底是個啥意思,但是長山能體會得出那是幸福的意思,就如同在夜晚的油燈下看著牆頭高掛的那幅觀音像,不知怎麼,每次看著看著,觀音娘娘的臉就變成了月兒,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美,月兒在晚上變成了仙女,會飛到長山夢裏,即使天亮了,月兒也還是仙女,因為她就如同會發光一樣,不論藏在哪裏都會被自己和其他男孩子找到,所以長山總是小心翼翼地看著月兒,跟她說話,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把仙女弄丟,還要時時盯住春生那幫小子,因為他們總會在自己不注意的時候把月兒帶走,去帶她看一些新奇古怪的玩藝,玩一些會讓月兒受傷的遊戲,每到這個時候,長山總是會擔心,害怕仙女不會總是自己的仙女,害怕有一天月兒會離開自己,就象現在,即使自己的腳傷了,也不肯乖乖待在家裏,一定要伴在她的身邊才會安心。
兩個孩子就這樣同坐在井沿上有說有笑,直到:“爹爹回來了!”月兒將懷裏的山雞扔給長山,朝對麵來的人影撲去。
“你這孩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讓你坐在井口上玩,雖說是井已經枯了,但是掉下去也不是鬧著玩的,下次可能記住了?”小月爹停住腳,騰出左手擦了把汗,然後接住女兒飛過來的身子。
“爹爹,這人是誰?”月兒抬眼向上看。
隻見一個男人伏在爹爹背上,風吹過他和著泥土和樹枝的頭發,在小月的頭上飄來飄去,他的兩隻手向前伸著,發黑的手臂上是一條條血痕,血腥味混合著發臭的味道從那人的身上一陣陣傳來,難聞的味道讓月兒一下子退開。
“小月,長山,你們倆個馬上回村去,多叫幾個人來幫忙,我們在山裏救了這個人,他身上都是傷,已經耽誤不得了,時間久了命怕是保不住了。”
小月爹身後匆匆走來兩個大漢,抬著一頭四蹄朝上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野豬,因為走得急,兩人滿頭的汗,連衣服也被汗水浸透,看見在後麵愣神的長山,連忙大喊:“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去叫人,要不是因為獵到這個累贅,我們還能省些力幫忙救人,快去!”
“噢!”兩個孩子因為事發突然,明顯不知如何是好,經由大人提醒才恍然大悟,飛快的向村裏跑去。
“張先生,您看這人…,還有救沒?”
一屋子男女老少緊盯著坐在床頭眉頭緊皺的老人。
張先生,本名張進功,字海洲,取自學海無涯苦作舟之意,因為曾是光緒年間的進士,早年間村裏人叫他張夫子,後來到了民國他嫌夫子這個稱呼迂腐,讓大家改稱他先生。此人飽讀詩書,雖取得過功名,但因對官場的種種無法認同,在不惑之年便返鄉種田,閑來教授幾個孩童識字,因其對醫理頗有認識,所以村中病無大小,隻要找到他大多都藥到病除,隨著日積月累,張先生的醫術也更加精深,甚至疑難雜症也能妙手回春,所以大家都等先生一句話,看這個奄奄一息之人是否還有生還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