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月宮裏,荒草足以沒過人的膝蓋,將破爛不堪的宮門半封。
大周國的廢後江月漓如往常一樣披頭散發地坐在門檻上,望著天空發呆。
天空陰沉沉的,洶湧的烏雲步步緊逼,就像已集結好了千軍萬馬,隨時會來一場人間浩劫。
江月漓無動於衷,夏季的天氣就是這樣,說變就變,即使豔陽高照時突然來場狂風暴雨也不足為奇。
看管她的太監宮女都各自躲開,他們都受了羽林軍中將吳永造的威逼暗示,不敢對江月漓稍假顏色,更有些個宮女太監為討好新皇後和吳中將,對她牆倒眾人推。
皇上明明發了話,雖將她打入冷宮,卻不許虐待她,衣要穿暖,飯要吃好。
可那幫閹人陽奉陰違,給她的一日三餐全是野菜粗糠,還常常有上頓、沒下頓,想讓她食不下咽,活活餓死。
誰知一向傲然如梅的江月漓竟會好死不如賴活著,不管多難吃的飯菜,她總是能平靜地吃完,吃完後,就依舊坐到門檻上望著深遂的天空發呆,誰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
是在痛悔自己當初瞎了眼,愛錯了人,才落得如此地步?
她的繼母李氏在她落難的時候執意進宮悉心照料她,為此,沒有少挨吳永造指使的閹人的皮鞭。
有人慌慌張張地跑進宮來,攪得半人高的荒草沙沙沙急促地響著,仿佛草叢裏有一隻吃人的野獸在迅猛地逼近。
江月漓詫異地轉過頭來循聲望去,是誰會來到宮裏人人避之不及的不祥之地?
曾經服侍她的宮女姿蘭被腳下的荒草絆得踉踉蹌蹌、驚惶失措地跑了過來,見了她未語淚先流。
李氏也從破敗的宮殿裏快步走了過來,忐忑不安地看著姿蘭。
姿蘭是唯一一個在江月漓被廢後仍對她忠心耿耿的宮女,那時她正集六宮恩寵於一身,受人挑唆,把姿蘭趕到浣衣局洗衣服,可她落難之後,姿蘭卻不計前嫌,時不時地偷偷送點吃的,有時是幾塊糕點,有時是一兩個水果。
她一個底層的宮女,除了每天剛好填飽肚子的一日三餐,哪裏會有多餘的一口吃食,想必是她不忍心看著自己受苦,從哪裏偷來給她吃的吧,這是禁衛森嚴的深宮,捉到了,可是會被亂棍打死的……
江月漓勸過她別再冒險了,可她從不聽。
江月漓淡淡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經曆了廢後事件之後,不論再發生什麼事,哪怕天塌下來,都不會再讓她改色了。
於她而言,沒有再比被心愛的人陷害,淪落至此讓她更悔恨、更悲痛的事了。
姿蘭泣不成聲道:“國舅爺因謀反,在嘉德殿前已被伏誅,剁為肉泥!”
“什麼!”江月漓如在夢中被人當頭一棒打醒,驚得從地上刷的站起,眼睛瞪得銅鈴大,緊著聲問道:“你說什麼!”
姿蘭哭得天昏地暗重複道:“國舅爺被誅殺了!”
身旁一直未吭聲的李氏臉色驟青,忽然拔腳就向宮外狂衝出去,江月漓忙緊隨其後,兩人一路都沒有說話,可是心卻跳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