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透過房頂的破瓦照在床上,一床厚厚的洗的發白的變色的大紅棉被蓋在兩個年輕人的身上。男人緊緊抱著女人,如夢魘般的說:“雲花,別去打工,誌強還小,我一個人太忙,照看不了孩子.再說要過年了……”女人的嘴角輕輕顫動,帶著悲傷的哭泣聲:“靠你那四十五塊一個月的工資,交了村上的提留款,能剩多少?誌強上次得了肺炎,住一周的院,花了三百元,你看看這三間瓦房子,下雨就漏,還能管多久?村裏在外打工的都修小平房了,誌強他外婆、外公經常在我麵前說你當個孩子王,轉不了正的代課的教書匠,沒有出息。我心裏難受,又不敢說什麼,二妹、二妹夫在南方一家鞋廠打工一個月掙六百多,回家多神氣,村裏人羨慕的很。這次我和林祥英她們一起南下,希望找到工作,也能減輕家裏負擔,在別人麵前才能抬的起頭。”
男人默默無語,望著房頂。潔白如洗的月光照在男人俊雅的臉上,寒氣從男人腳底慢慢升起,一直涼到每個毛孔。這年頭,家裏那三畝旱地、一畝水田,冬季種上小麥、春季種上玉米、紅薯。一年就收兩千多斤糧食,喂兩頭豬,一年也就千把元收入,日子確實清貧難過,結婚三年,兒子兩歲多了,老婆的內褲兩年沒有換過新的,補過幾次,還穿著。
男人背著兒子,跟著村裏送行的男人和女人,行走在山腰的泥巴路上,天還沒有大亮,霧蒙蒙的,山腳下的狗開始汪汪大叫,接著是一片一片的狗叫聲。
客車開始啟動,楊雲花囑咐男人早點回去,看好家,男人默默無語,握著妻子的手,眼睛澀澀的望望妻子,忍著淚下了車,車子慢慢移動,走遠。楊雲花大聲叫走來:“高朋飛-----看好兒子,等著我回來。”
兒子這時醒了,大哭著要從背兜裏翻身出來,高朋飛隻好背著兒子,跟著車子小跑起來,車子一會兒就消失遠去,兒子的哭聲卻綿綿不斷穿透霧氣,飄在冰冷的山路上。
第一次坐火車,年輕的姑娘們都較興奮,在車上嘻嘻哈哈取笑不停。到了晚上,站了一天的姑娘們再也高興不起來,沒有坐位,上廁所也難。高中剛畢業才十八歲的高小花靠在楊雲花身上,撒嬌道:“嫂子!讓我再靠靠嘛,人家腳都站痛了,一身都是軟的。”楊雲花輕輕刮了刮小花的鼻子,悄悄對小花說:“對麵有坐位,你那靠去。”小花有點不高興了:“嫂子這是讓人家學壞呢,那小夥帥氣,和你差不多大,二十六七歲左右,適合你哈!”林祥英把小花拉到自己身旁邊,叫道:“別鬧了,我都受不了拉,半天都沒有擠進廁所,跟我搶位子去。”
三天三夜,火車終於到站。又坐了幾小時小中巴車,十幾個人被鎮裏專管勞務輸出、招工的外號叫老狐狸的一個男人帶進了一家工廠,外號老狐狸的男人把這些人交給一個漂亮的女孩,辦好入廠手續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