謠雲:
軍隊忍耐
土地承包
經濟搞活
白貓黑貓
~~~
~~~
己巳孟春。初春料峭,嗚嗚貓嚎。大風亂雪,隱隱雷鳴。
恍如一夜,天崩地裂,躥出雙貓,但逮一鼠。
玉帝哭了,上帝笑了。
孔子哭了,孔方笑了。
戲曲哭了,戲子笑了。
於是,往日石榴花紅的縣黃梅戲劇團,眨眼就凋謝關張了。
大年初一,三寶造訪。
本居清明南,其居清明北。一河之隔,皆喜水性,自幼出入於河、嬉戲於河、往來於河、交戰於河。且生同年,誌同高,氣同貴,趣同藝。少時,每每各率一陣伢兵,分立兩岸,劃分南北,號稱一國。為求一統,戰事不絕。本稱龍國,舉龍旗,取號青龍,口號“統一南北,龍行天下”。他亦稱龍國,舉龍旗,取號清龍,口號“解放河南,占領龍頭”。每夏秋,水仗泥仗不斷;凡冬春,冰仗石仗頻仍。中考畢,亦未分勝負,仍然天下兩分,隔河而峙。
其實,本作戰,隻求滅其爭、共其和、享其樂。可三寶主要覬覦本龍頭坡冬春毛筍與夏秋瓜果。
~~~
丙辰乙未。龍頭坡果林豐碩鮮豔。遲桃明黃裂隙,石榴燦紅露齒,葡萄烏紫墜乳,麻梨青黃搶光,菜瓜花綠鑽草,鬆蘑紫肉戴土……
雖說這片果園係祖上開辟,但早在共產風已收歸集體。大煉鋼鐵時,龍頭坡大部分合抱鬆樹均被砍光。但果林除了兩棵大栗子樹外,其他果木基本保留。這幸虧有族兄修羅列出十大理由,方得以保全。諸如坡腰果樹係植樹造林綠化祖國實現大地園林化;將果林收歸集體讓廣大社員群眾共同分享共產主義果實;梨桃果木既不成材更不出火隻有讓它結果造福社會主義人民雲雲。最終大夥說,反正到秦峰砍樹不過多走幾步路,省下這片果林,到時候也可分得一點果子哄哄小伢子。如此,龍頭莊的人是安心了,可清明河對岸梅墩,卻總有人惦記。
立秋午。正在半坡龍眼亭一邊走梅花樁,一邊舞板凳花扁擔花,突然發現八字渡口對岸的蘆葦叢中,有五六個草頭朝這邊鑽猛子。知道這又是三寶搞鬼,便趕緊應對。一邊吹響一長三短哨子,一邊抓起扁擔飛下坡去,直奔渡口上坡隘口。
這會瓜果將熟,也正是農忙“雙搶”季節,大人們搶收搶種,沒人顧及看果園。每年這個光景,三寶總要帶人蠢蠢欲動。雖說果園已成集體公有,但守園之責尚存。更況生產隊定過,農忙守園,秋後分果,可每天計分一斤。
一百多米寬的河麵,這些水猴有的鑽兩次,像三寶隻鑽一次便到了對岸。待跑到隘口,三寶光著身子已烏泥鰍般爬上了水鋪。遂揮舞黃檀扁擔大喝:呆――,你等草寇,行動已經暴露,趕快滾蛋吧!
有幾個在水裏的嚇得不敢上岸。可三寶聞言非未止步,反鼓動道:快上呀,就他一個,不怕他,上去泥了他!兄弟們,衝啊――!
三寶頭戴柳條圈,腰係土布袋,兩手各抓一把泥巴,領頭衝向隘口。其餘幾個草頭亦尾效三寶,兩手抓泥,跟著就嗷嗷衝將上來。
上年就吃過虧。說來,皆因十分自信獨守隘口一夫當關的英豪。因自打三歲大號三年後,六歲生日早上正剝著媽媽煮的雞蛋,大大冒然和聲商量說:今天是生日,你不能哭,你要是答應,我就教你練功。知道這是媽媽叫他來哄人的。就問,練功是什麼東西。大大說,練功就是練武藝練本領,日後長大了,小可護身強體,大可護國安民。
一聽這個,渾身帶勁。便把雞蛋分給大大一口,立馬要求練功。
媽媽聽到就罵大大道,你個糊塗蟲,念書識字,能做大事。你不能教他識字學好,倒教他練武打架。見大大被媽媽罵得不支聲,便猛地立起,拉開大號之勢。媽媽立即改口道,好好好,兒哎,媽媽說著玩的,你跟大大外頭練吧,把身體練得強強的,武藝練得高高的,就像平金的嶽飛,不當文臣,就當個武將軍,給我蔡家光宗耀祖!
於是,自那時起,父親便教蹲馬走樁爬樹,然後教太極近手擒拿。因無兵器,便又教了一套他自創的扁擔花板凳花。本習武悟性頗高,一教就會。此後不但嘎然止號,且變得特別勤快,不但聞雞起舞,而且戴月拳花。雖然人小力微,卻能得其要領,氣意相融,招式生風。雖然大扁擔舞不動,就找來一根短柴棒練;大板凳舞不動,就抄起小板凳舞得呼呼生風。父親見習武認真,便專門給做了一根小巧的黃檀扁擔,用之十分得手。等到七歲上學,父親告訴說,練拳隻為防身強體,平時不露,才有效果。就像真龍,平時根本不現身,一旦現身,天崩地裂,山呼海嘯,改朝換代。就像晚上日出,一下把人懾住。要是老現,就不靈了。雖然當時聽得半懂不懂,卻把話刻在心裏。有了一技在身,說話做事總多些底氣。比如對岸三寶開始來龍頭坡侵襲時,他帶來四五個草頭,卻被突然一通扁擔花打得落花流水,七零八落。被打懵的三寶這才知道本主還有這等手段。
於是翌年,三寶便改變戰術,他把幾個草頭排成一溜,他領頭學日本鬼子投降獻上一把柴劍。本主正沾沾自喜接劍當兒,突然就被他身後那幾個草頭一人兩把泥巴將頭臉渾身泥成個泥人。結果不但讓他搶走些瓜果,還讓損失秋後分果並蒙羞。見他今次欲強施故技,不禁心中竊喜。
三寶爬至半坎叫囂道:還想吃泥巴呀!快投降吧,我們優待俘虜!
本主赤著身子、晃著棍子、吹著哨子、扯著嗓子大喝: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等盜賊,快來受捆!
等三寶爬近隘口約丈餘,本突然暴起大吼一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