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辭職了。”
晚飯時間,一直沉默著的劉半生突然說道。
不出意外他的妻子和正在念高二的女兒同時頓住投來詫異的目光。
老人剛才正在跟孫女聊與故世的老伴年輕時的事情,這時用餘光瞟了劉半生一眼,默默的放下了碗筷。
劉半生是個無趣的高中教師,兢兢業業在崗位上近20年,從來說不出什麼玩笑話。
“說說看吧。”最終由劉半生的父親劉雄兵向忐忑的低著頭默不作聲的劉半生問道。
劉半生40來歲了,卻像一個在課堂上鼓足勇氣介紹自己的小學生,抓緊拳頭。
“我決定要當作家。”
“為什麼?”
“我一直一來就有這樣的……這樣的理想。”劉半生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我吃飽了。”劉雄兵轉身走了。
劉半生望著劉雄兵的背影,好像有一團黑雲壓在頭頂。
“辭呈呢?”趙繼梅是劉半生的妻子,現在看來還算平靜。
“已經批下來了。”六個字說完劉半生不敢看妻子一眼,甚至把頭偏到趙繼梅的反方向。
“是誰說的‘培育祖國的花朵是一生中最大的榮幸,要把一生獻給孩子們的’?”趙繼梅聲音高了幾分,劉半生幾乎想把腦袋埋進褲襠裏。
趙繼梅扭頭向女兒說“小向,你打110問問你爸這種任性、自私、獨裁的滾蛋抓不抓,抓的話趕緊來,我一秒也不想再見到這個人。”
說完刷的起身進了臥室,把門砸的轟隆響。
“爸,你這究竟是幹嘛啊?”劉小向重重的推搡了兩下劉半生,發現這個人仿佛掉進了冰窖裏,身體僵硬,推之不動。
劉半生收回盯著臥室門的目光,看著劉小向,也發覺不知何時女兒已經這個年紀了。
“追……追夢唄,還能幹什麼。”
“啊?”劉小向瞪圓了眼睛,在她心目中爸爸從沒說過這麼輕挑的話。
“我去看看。”劉小向沒有追問,指了指桌子上的飯菜,輕輕的進了主臥。
劉半生看著劉小向消失在門後才歎了口氣,癱在椅子上。
終於還是做了。
良久,劉半生從椅子裏撐起來,拖著身體收拾了飯桌,順便將碗洗幹淨,剩菜放進冰箱,走進兒子劉聲的房間。
他一進門就躺到了床上,壓得床墊裏的彈簧咕嘰咕嘰的響。
劉聲在讀大一,參加了學校的大學生創業計劃,並且稍有起色,放了暑假也還是待在學校裏,他的房間也就半年沒人用了,但仍然打掃的非常幹淨。
9房間裏有一隻衣櫥,一張電腦桌,電腦被劉聲拿去學校了,現在就放著幾個相框在上麵。
劉半生爬起來挨個把照片拿起來看,一開始是全家人的,過世的奶奶也在,後麵則是劉聲與每個家庭成員的雙人照,到最後是他和劉聲兩人的一張。
背景是附近的一座山頂端的亭台,兩邊立著鬆樹,冬日的太陽掛在半空,和劉聲的笑容一樣溫暖,而劉半生那張方正臉就顯得非常嚴肅、木訥。
“臭小子。”劉半生低聲罵道“你媽就喜歡你,有商業頭腦,不像我一輩子都幹教書。”
“現在該恨上了。”劉半生把照片放回桌子上,又躺會床上,感覺再也動彈不得了。
接下來趙繼梅做出任何行動劉半生也不會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