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已起,於山腳處仰望,泰山依舊。清脆鍾聲響起,讀書聲聲聲入耳。易雲回首傾聽,隱約間聽到了那熟悉的聲音:三人行必有我師,擇其善者而從之,擇其不善者而改之……
起步往南。與先時不同,現在唯有易雲一人上路。班嘉身處學宮,趙奇才跟石守信也隨人走了,易雲雖擔心其遭遇,但看到了他留下的訊息,知道他是跟自己熟悉的人走了,便也不再找尋。現在已是芒種,離夏至不過半月,是時候趕往武夷了。
……
“春天你真美,夏天你真美,秋天你真美,冬天你真美……萬物你真美!”
……
江南六月,陰雨連綿,處處綠意下,生機盎然。
有一劍,金黃色,寶石鑲嵌環繞外鞘,少了絲殺氣,多了絲貴氣;有一仆,夏天裹棉襖,手捏蘭花,穿針引線,少了分男子英氣,多了絲嬌女柔媚。兩個不搭的組合恰到好處的聚於一塊,怎不引人注目?
人聲嘈雜,驚醒了林蔭下的易雲。皺眉起身,易雲朝那聲音來處走去,沒到近前,便聽到了撕心裂肺的慘叫。樹林外,有白衣公子輕拭金黃寶劍,旁有裹襖老仆,盤膝繡花;地麵躺著五人,如泥鰍翻滾,捂眼處一片血紅,遠處呆坐一白麵公子,衣衫盡濕透。
慘叫無疑來自於那五個剛被刺瞎雙目的人。衣衫濕透的白麵公子被嚇得瑟瑟發抖,聲音哆嗦道:“你……你竟敢刺殺我的仆人!你可知我是誰,我阿爹是潿洲總兵,手掌五萬兵馬,他定不會饒過你!”
白衣公子欣賞著手中的金黃麗劍,手指摩挲處極盡溫柔,仿佛撫摸著那傾國美人的雪肌嫩膚,瞧著早嚇得下身盡透的白麵公子,鄙視道:“潿洲總兵,哦,你是說李長洲那孫子啊,這麼說你便是他最疼愛的兒子李勇了。”話音轉冷道:“李長洲世受皇恩,本該結草銜環,以報天恩,結果卻與逆賊朱溫共同犯上,實在該千刀萬剮!”
李勇聲音哆嗦道:“你敢罵我爹!”白衣公子嘲笑道:“罵他?我稍後還要殺他呢。”李勇雙目通紅,身子一翻,撿起地上一柄長劍,猛地朝白衣公子刺去。這一刺,從下往上,角度刁鑽,誓要將白衣公子貫腸而過。
“啊……”
慘絕人寰的聲音發出,李勇雙手棄劍,緊捂雙目,那裏絲絲鮮紅湧出,仿佛一朵嬌豔的玫瑰綻放。裹襖老仆抽線引針,伸舌輕舐針頭鮮紅,眯眼微笑著,自語道:“好一朵耀眼的紅花!”雙腳跪地,捧著白衣公子遞來的金黃麗劍,恭敬道:“殿下,接下來往何處去?”白衣公子微笑道:“潿洲,找李長洲敘敘舊。”老仆緊了緊身上襖子,將身子往裏縮了縮,負著那把珍之重之的金黃麗劍,手裏穿針引線,繡著紅花,緊跟白衣公子身後。
翌日,有兩人造訪潿洲府,瞬又離去,潿洲總兵李長洲突卒。為此,梁王朱溫兵困潿洲,半日而下,城內兵民皆殺。同日,西楚發十萬兵擊梁軍,中途中伏,僅餘千人逃回。該役,西楚精銳盡歿,梁軍乘勢困郢都。
長河滾滾,裹襖老仆解下鮮紅的麗劍,就水清洗,鮮紅如水,轉瞬不見。旁邊,白衣公子解衣沐浴,仰天長歎間,眯眼自語道:“朱溫這‘瘋子’還真不是白叫的,潿洲兵民不下十萬,他竟下令全都屠殺一空。”老仆將清洗幹淨的金黃麗劍置於白衣公子身側,聞言輕語道:“殿下這招‘一石二鳥’甚妙,不僅除了李長洲這一叛賊,更使朱溫背下了那十萬冤魂債,縱使他朱瘋子果真氣運逆天,這一次也必定大損國運。眾生有靈,凡草木皆有其氣,舉頭三尺有神明,這並非說說而已。”
白衣公子歎道:“隻是這一次用此陰招陷潿洲十萬人於死地,雖並非我自己動手,但畢竟因我而起,若是讓師父知曉,必定責怪我出手狠辣。”老仆跪地恭敬磕了三個頭,拱手道:“殿下身為李唐後裔,自應除奸賊,整河山。昔日高祖淵皇東征西討,曆時十年才結束隋末亂世,其間殺傷何止千萬,殿下日後重掌神器,隻需大赦天下便足以慰人心。”頓了頓,遲疑道:“至於青蓮先生,他曾受先皇恩典,從他將殿下私下收為弟子便可看出他對李唐確是存有忠心的,殿下既為唐氏後裔,想來他是不敢有所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