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安垂下眼瞼,麵無表情地看著這隻朝他伸過來的白嫩小手。
隻是幾息後,他突然瞳孔放大,腦袋開始僵硬的顫動,一停一頓,好似卡殼的機器人,泛白的唇瓣緊抿繃硬,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握成拳,喉嚨裏發出低沉撕裂的悶哼聲。
突來的狀況令在場的人受到了驚嚇,許奶奶顫著身子將許子安輕擁進懷裏,眼眶濕潤,臉頰貼在孫子的額頭上,附在他耳邊輕聲安撫著。
可是,她這樣的寬慰不但沒起到作用,反被情緒失常的許子安極力排斥,奶奶被狠狠推開,被許子安用一雙充滿憤恨悲痛的眼神盯著。
“安安,快到媽媽這裏來!”
施靜著急的往屋門口小跑去,她生怕許子安誤傷了自家寶貝。
等抵達後,她一把將站得直直的阮安南抱了起來。
然而此時,阮安南在媽媽的懷裏側過身,秀氣的眉毛皺成一團,櫻唇嘟起,用似哭非哭的表情看著距他一米遠,正在許爺爺懷裏拚命掙紮的哥哥。
在阮安南看來,哥哥的眼神,喉嚨裏發出的聲音,以及此時埋低身子使勁兒往後掙脫的動作,都像極了她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被壞人抓住後的小動物的求生反應。
有天,阮安南在看完動畫片後,無意在另一個電視頻道上看到一個紀實片。片子裏一隻可愛的小鹿倒在地上,身上插著一個針筒,然後被幾個長得可怕的叔叔抬進了籠子裏。
之後小鹿蘇醒過來,開始用稚嫩的幼角衝撞鐵籠子,結果撞斷鹿角不說,腦袋也磨破開始流血。
紀錄片結束後,阮安南開始嚎啕大哭,那晚是她從出生到現在哭得最傷心,時間最久的一次。
哭累了進入夢鄉,還會時不時的抽噎幾下,說幾句“不要傷害”“好痛”之類的夢話。
此時,阮安南看著掙紮的哥哥,想到那些渾身是血的小動物,她開始在媽媽的懷裏掙紮蹬腿,使出全身力氣想要下來。
“南南,別亂動!”
“媽媽,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施靜抱不住亂動的阮安南,隻好把她放下來,誰想正要去抓她的小手時,卻見自家寶貝往前麵跑去。
始料未及間,阮安南的小手已經環抱住少年瘦弱纖細的腰肢。
許子安因腦袋被許爺爺籠在懷裏,並不知道箍住他腰的人是阮安南,他甚至因身體被人牽製失去自由,精神開始越發的激動,掙紮的動作幅度越來越大。
阮安南閉著眼睛緊緊的抱著哥哥,雖然好幾次差點站不穩,但她依然固執的拽著。
阮安南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覺得,這裏沒有電視上的壞人叔叔,也沒有大大的鐵籠子,而且有她在就可以保護哥哥,所以這裏很安全,她不想哥哥跟小鹿一樣害怕、受傷。
於是,沒有預兆的,阮安南將自己心裏想的話,脫口而出:“哥哥,我們不是壞人,安南會保護你的,你不要害怕!”
鏗鏘有力但尤為稚嫩的童聲一出,許子安的掙紮幅度開始減小,在阮安南小手的輕拍下,他的情緒不再激動,逐漸冷靜下來。
許爺爺見孫子情緒平複下來,便鬆開對他的禁錮。
此時的許子安僵直著站在原地,指尖泛白,散出來的長發遮住了他的臉,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可是矮他一截,死死抱著他不鬆手,仰著頭用一雙澄亮無害的眸子盯著他仔細瞧的小女孩,卻將他摻有痛苦、恐懼、以及一絲矛盾與糾結的神情看得清清楚楚。
隻是,年紀小的阮安南並不懂這個表情意味著經曆過什麼。
她也不明白,看上去很難受很痛苦的哥哥,為什麼一滴眼淚都沒流。
不過,這些事情阮安南懶得去想,她也想不出什麼。
反正,她已經在心裏暗暗決定了一件事:
為了媽媽的一罐棒棒糖,為了不讓小兔子哥哥變成受傷的小鹿,她要時刻守在哥哥身邊,不會讓壞叔叔傷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