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牛租住的出租屋在一個將要被改造的老舊小區裏。
如果不在小區狹窄的入口處掛上寫有“某某小區入口”的木牌的話,這個小區也不能稱之為小區,隻能叫做某某紡織廠家屬院。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這個紡織廠還是經營狀態極好的公司,也有能力為自己的員工建造專屬的住宅樓。那時候的領導敢想敢幹,於是就把地基安置在了一片荒廢的水塘上麵,不到一年的時間,三幢像模像樣的建築拔地而起,工廠裏的工人就陸續搬入了家屬院之中。
時間荏苒,家屬樓已經被列為了這座城市之中危房改造的項目之一。在李牛搬進去不久之後,一張紅紅的大字報張貼在狹窄的入口處。大字報上歪歪曲曲的用特別粗的筆寫著即將拆遷改造的公告。李牛自認倒黴,甚至已經開始在別的小區尋找廉租房。但是這個公告更像是惡作劇,拆遷工作遲遲沒有行動。
李牛是一個恐怖網站的專欄作家,每月從網站獲得的辛苦費僅夠日常開銷。這個網站的訪問量不是很大,而他的文章因為又臭又長而且日更,讓這個網站稍微有些存在感。每天訪問量最高的時候是在晚八點到淩晨,這個時間段對於那些喜歡恐怖靈異故事的非正常人來說是最應時應景的,總有坐在電腦前麵臉色慘白的年輕人瀏覽他的文章。
寫了幾篇時代感錯亂的短文之後,李牛的創作靈感蕩然無存。
關於家屬院還有不少詭異的故事,這是李牛選擇租住在這裏的原因之二——為了獲得創作的靈感,首要的原因還是價格低廉。最先傳入李牛耳朵裏的故事荒誕不經,比如在家屬院的1號樓的二層走廊裏有一個穿著白衣服,披散頭發的女人,淩晨兩點就會出現,要是你有一天晚上看見了它,千萬別叫喊,脫下鞋子反著穿在腳上,低著頭從它身邊走過去,這樣萬事大吉。脫下鞋子反著穿在腳上是為了保證它追不上你,因為它會被你迷惑,不知道你到底是往前走還是往後走。而低著頭走路,是保證你不要看它,你要是看見它的臉,你就會嚇得魂飛魄散,它就把你的魂兒收走。
這是誰給李牛講的故事,李牛已經忘了,因為這個故事並沒有勾起李牛心裏的恐懼,反而有一種迫切地想要親眼去看一眼到底家屬院的1號樓到底有沒有這個飄飄蕩蕩的女鬼。可能性大概很小,因為這個家屬院容納了不少咋咋呼呼的青年男女,他們回自己的房間的時間通常都很晚。李牛經常聽見樓底下在夜間有摩托車的轟鳴聲,有的時候還有男女爭執的聲音,女人挨打的慘叫聲,這些都很真實,比靈異的傳說更加能激起李牛身上的雞皮疙瘩。
他開始打量起這個老舊的家屬院來。家屬院的建築麵積不大卻能容納數百家的住戶,這與這座建築的設計風格有關係。從前到後一共三排樓房,一排樓房有三層,每一層上都有二十個房間,房間門朝著南邊,迎著陽光。各種各樣的衣服晾曬在走廊外麵的竹竿或者在固定好的繩子上,這些都是租戶自己加上去的。房間裏麵的空間很小,沒有足夠的陽光能夠照射進去,房間裏麵的設施也簡陋的離譜,新搬進去的住戶隻能享受到斑駁的水泥地麵和一個洗手間,沒有餐廳或者客廳。甚至連廁所都要公用,在每一層的最東頭,靠近公共廁所的住戶就倒了血黴,永遠無法呼吸到新鮮的空氣。
每一棟樓房的北牆都背陰,無論四季都是潮濕的樣子。下麵雜草叢生,五顏六色的塑料袋裏麵裝著滿滿的垃圾被丟棄在牆角下。這裏肮髒不堪,沒有任何人願意冒險進去,就算你不小心把手機什麼的從你房間的後牆上失手丟了下去,你隻好自認倒黴。你無法進入垃圾堆裏麵,就好比你根本沒有辦法毫無裝備就貿然進入化工廠的廢水池。
他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裏憋了好幾天了,除了一天去幾趟這座建築物的公共廁所之外,基本上沒有過社會活動,連日常的飲食都是連續幾天都吃著泡麵喝著礦泉水。他自己有一個煮鍋,兩包泡麵放進沸水裏的時候,麵餅突然發出一聲嚎叫,旋轉著肢解成軟綿綿一團,最後被李牛全部吸到胃裏麵,緩解每六個小時就帶給他的饑餓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