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她們幾個幾乎悲傷得忘記了所有,世界、生活、彼此,恍恍惚惚、六神無主,慢鏡般往前走著;即使每一天都是相依為命地扶持著對方渡過,但在第二天睡醒的夢中看見對方的第一眼,還是會大吃一驚那突兀的出現,繼而才醒悟過來,並且難以言說地感謝彼此還存在著。
終於,這樣的日子在六月份的尾聲被呂萌的一句話打破。
呂萌說:“我要重開演唱會。這一次隻為了馬點點。”
而這一次,演唱會也比想象中還要快地就舉辦了起來。當天,呂萌在台上,看著底下黑壓壓一片沸騰、狂亂的人群,深長地深長地鞠了一躬。
他們隻知道歡樂,所不知道的卻是她們背後承受的痛苦;他們擁有的盛會,卻是她們為馬點點蓋的最盛大的靈堂;他們叫得再熱烈一點,就是給馬點點的最崇敬的吊唁。
呂萌立起身來,開口說道:“也許,今天是我最後一次站在這裏,今天之後,我就會離開,離開校園、離開這座城市,去找我的夢想,去把時間要回來……”
楊抒坐在她身後的鋼琴邊,抬手,落下,為馬點點奏響悼慰的鋼琴曲。從前的一幕幕便如琴音一樣汩汩流了出來,馬點點說“今天的心情像吃了草莓一樣甜”,馬點點說“看我的膝蓋也像喝了酒一樣軟綿綿”,馬點點說“抒抒,你最好了”,馬點點說……
馬點點啊,我們不要聽你說,請你從那無邊的黑夜裏走出來好嗎,用你的魔法,來到我們身邊,把這棺蓋著我們的黑色牢籠打開,我們不要一生一生都囚禁在回想你的時空……
葉若薇站在台前,看著她們,緊緊地拽著我的手,一顆顆冰涼的淚打在我的手背上,她說:“……回想這兩年的時光,我們都像是在搖搖欲墜中狂歡。我本來以為我隻是‘她們’青春的旁觀者,沒想到我也成了‘她們’青春的參與者,一起狂妄地以為我們可以力挽狂瀾、戰勝一切……但一切,原來不包括生離死別啊!”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我在心裏想著,為了這一句話、為了這幾行淚、為了那一曲琴、為了那一首歌,我也一定要把你們的故事完成,作為送給你們青春的最後一曲讚歌。
最終我說道:“你需要一個擁抱嗎?”
葉若薇強笑著歎口氣,說道:“女人才不和女人抱。你放心,我還好。”
但是她說著,卻轉身在如潮的人群中穿過這片幽暗的運動場,像穿過一整個黯然了的歲月的湖麵,運動場是漂蕩的浮萍,在她所經過的地方,人潮都像水流一樣向後逝去。
我仿佛見到她像遊魚一樣在水中沉浮的樣子。
後來,在呂萌離開之後,楊抒也要走了。
葉若薇送她的那天,麵色蒼白地氣呼呼地說:“楊抒!我以為你是最可以留下來陪我的,沒想到原來你卻是一直都要走的那一個!”
楊抒苦笑,一顆淚在眼眶打轉:“……但你放心,我一定會是最早回來陪你的。我一定會回來陪你。”
送走楊抒後,葉若薇回到空蕩蕩的公寓,默默地打量它一遍,它安靜得像一隻怪獸在沉默中長大了口。葉若薇終於也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