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庭若市,紅燭高掛,人頭攢湧,珠寶琳琅。
陸二皇子的皇車並不能傍主而貴,反而和同其他官員的車馬一樣,被一溜的黃櫨色棉衣引至偏門口。
下車、合禮,再隨家丁繞往正門進入府內。
聶杉心裏念著褚太傅,但她到底是為自家主子不值的:南齊一品太傅大人的而立生辰,勢頭竟緊逼當年公子弱冠,甚至隱隱尚有超越的勢頭。
聶杉隨著陸珝邊踱邊張望,似乎未能有特例之人,才有些隨了主流的安慰感。
也連帶著拭了拭懷中湛藍錦布包著的紅盒。
迎麵馬蹄踏踏,陸珝昂首挺胸,卻不免如往常般受人輕視,然而此刻他身後的小跟班卻異常引人矚目。
繼而他們看向陸珝的麵色稍許異變了點。
陸珝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將落後半丈的姑娘喊至身側:“跟得緊些。”
聶杉低頭移步。
陸珝心情不錯,雙眸打量著太傅府門前妙曼麗影,淡淡續道:“你也不想,被其他官員朝臣討要了去吧?”
他這麼說,其中道理不言而喻。聶杉垂首,唰的一下,從臉頰紅到耳根。
簡直要把整張臉都埋進胸口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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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珝行至太傅府口三丈開外,前頭引路的家仆隨即小跑至門前揚聲通報。
仿若一根白線劃破黑幕,適才嘈雜紛紛於耳的道賀說辭被“二皇子”這一稱謂生生壓低了幾度,目光所及,皆為豐毅俊朗青年。
墨色大氅,內斂極簡卻豐潤奪目,麒麟深紋,佐以灰白祥雲嫋嫋,烏發以銀冠高束,一絲不苟。
哪再有先前早朝的無精打采樣兒。
——借著這個機會,他是該好生震懾一下京城朝野了。
雖然百官高戶皆為之驚歎,但他一不是主角,二無意於皇位,對於他們來說,愣神也僅僅是幾個刹那而已。
迎著麵前五花八門顏色紛呈的深衣寬袍,趁著人們的目光還未抽離他,陸珝腳下有意放慢半步……下一刻,毫不知情的聶杉照著先前的大步邁開,一下就超出了身側的陸珝大半個身子。
紫黛色的姑娘,額間飾以紅梅色梅花花鈿,清秀明媚中又攙雜著一絲女孩至女人的初遇與蛻變,淡妝濃抹總相宜。
若非府上隨從,而是心高氣傲的宮女?膽敢邁著比二皇子還大的步子?
聶杉腳尖剛觸地就知犯錯,她心裏一沉,剛欲抽腿下跪彌補,孰料身後陸珝卻一手按上她的腰椎,使力把她欲彎曲的腰部給提得直直的。
雙臂展平,昂首挺胸,較之適才更顯得淩厲一發不可收拾。
聶杉作為一個影衛,最不適的就是引人注目……
公子你這……人幹事?
可她沒法回頭,腰間蜷曲的二指就像扼住了她的喉頭。
聶杉扯了個不如哭的表情。
門口呼入起來的詭異氣氛似乎如陣風般刮進了庭中,本在內招呼的老褚與褚岩從容地撥開人群。
深躬作揖:“恭謝二皇子大駕光臨鄙府,鄙府真是蓬蓽生輝。”
清冽如寒泉的嗓音穿過聶杉耳垂溫散四方:“應該的。”
彼時又有一布衣小卒上前同老褚耳語,老褚無聲遣了小卒,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旁若無人地堆笑說道:“大人言,二皇子所贈之禮精彩至極,欲請二皇子移步感謝……這才遣老仆出來,為二皇子牽引。”
這借口也找得太隨便了。
聶杉隻聽陸珝淡笑一聲,若春風掃耳,身後之人幾不可聞地與她說了個“行”字,聶杉回靈,四肢冰涼地邁開步子朝前走。
打在她身上的,什麼樣的目光都有。
可在場並沒有一人敢上前詢問。
餘光掃視著周邊望而生畏的眼神,在這之前,陸珝從未相信過——有朝一日,他竟是倚靠著身邊的影衛一步步邁向理想的高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