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夜,蒼穹內星辰寥落。

慘白月色下,洛陽城外原本巍峨雄壯的大堡此時也隱透出孤淒肅殺之意。

城牆上數卷猩紅大旗被西風獵獵吹動,其內繪著的四爪巨獸隨即張牙舞爪。周遭一片謐靜,唯有大旗隨風拂動之聲,透著莫名的詭異。

塔樓內矗立著身形高大的一人,正是君家堡堡主君天雄。衣發被風吹起,他卻巍然不動,隻雙眉緊蹙,眯眼靜眺遠方。

此時,一名十二三歲的少年來到他身後,“爹,何故深宵獨立?”

君天雄驀然揚手,“惟明,噤聲!”

少年正是君天雄的長子君惟明,他聞言屏息聆聽,但除了秋風瑟瑟吹卷落葉之聲,卻哪裏聽得到還有別的動靜?此刻幾裏之外,數名夜行人疾行如飛,那輕功已臻當世一流。

幾人入了林內,警覺停下,低聲詫問:“怎不見了涼州雙劍?”

忽然嘩啦一聲大響,一條灰影從上方急速墜落,直挺挺摔在幾人麵前。那跌落的灰衣人雙眼暴睜,口角殘血猶鮮,卻已是斷了氣。

幾人大驚止步,倒吸一口冷氣,“涼州雙劍已折損了一劍,另一劍在哪裏?”話未落音,上方又垂落一條人影,這次卻不墜地。

那人雙腳被縛倒吊在半空,搖轉到正麵時,一張血肉模糊的麵孔驀然現出,極為瘮人。

涼州雙劍在隴西成名已久,今夜卻斃命於此。幾人被驚得後退數步,緊握兵刃嚴陣以待。

暗林幽幽,回蕩起一把清冷的女聲,“洞庭三傑,若再窮追不舍,涼州雙劍便是爾等的下場!”

三傑嘿嘿冷笑,“崔雪蓮,你當年做下累累血債,人人得而誅之。不過……”忽然放低聲音,“你若將逍遙宮守護的東西交出來,我們兄弟今夜便放過你們母女!”林間衣袂風聲微微響起,想是那崔雪蓮已飛身離去。洞庭三傑在後如影隨形。追逐間,前方崔雪蓮的身形隱隱不穩。三傑暗自心喜,“這妖婦身負累贅,又受了傷,連逍遙宮的輕功絕學都無濟於事了。”

前方,已臨近那座巍峨雄壯的君家堡,崔雪蓮猛然躍起,將懷中一直緊抱著的女娃兒放在牆頭坐穩,“海棠乖乖在這裏等,娘一會便來。”躍下地來,淩厲掌風便迎上緊追而至的洞庭三傑。

皎皎月色下,崔雪蓮一襲素袍映照輝光,更顯得她容色麗絕。洞庭三傑不禁腳步一滯,皆心道:逍遙宮主風華絕代,果然名不虛,即便是那牆頭坐著的小女娃,年方四五歲年紀,亦如雪雕玉琢。

崔雪蓮望著眼前三人,淡淡道:“我本不欲下殺手,實是爾等逼人太甚。”玄天逍遙氣瞬間激發,霎時身周罡風獵獵。

纏鬥中,三傑中的一人躍出戰團,悄悄摸向牆角,暴長了手去撈那小女娃。

崔雪蓮眼尖瞥見,竟不顧側方襲來的一擊,扭身撲向牆頭。那偷襲之人被她一掌劈在腦門上,登時癱軟摔落。

“卑鄙無恥,自尋死路!”崔雪蓮吐出此句,又回身與二傑纏鬥在一處。隻是方才那一掌用盡了全力,此時她身傷又犯,動手之間便見支絀。

這時一條人影從堡內掠出,發掌向洞庭二傑打去。崔雪蓮一見來人,眼內卻冷意凝聚,“不勞君堡主動手!我自己能對付!”

牆頭上的女娃兒方才受了驚嚇,一時間便坐不穩,搖搖欲墜。忽而斜刺裏伸過來一隻臂膀將她扶住,“小心!”來人正是少年君惟明。

女娃兒報以甜甜一笑,“多謝大哥哥。”

君惟明隻覺那一笑有如春花綻放,眼前的女娃兒說不出的靈動可愛。“小妹妹,你叫什麼?從何處來?”

女娃兒想了想,“我叫海棠,娘說我姓君。”忽然間,她按著心口,麵色變得慘白。須臾更是冷汗直冒,雙眼一翻便暈過去。

君惟明不由伸手將她抱住,隻覺那小小的人兒羸弱堪憐。

崔雪蓮已解決了洞庭二傑,飛身撲來,將女娃兒緊緊摟在懷裏。

君天雄亦緊隨而至,未等他說話,崔雪蓮已搶先開口,“這幾人是我殺的,全都算在我逍遙宮頭上,與你君家堡毫無幹係。”她望了望懷中的女兒,“我為女兒耗費太多真氣,這才讓幾個賊人暗算得手,如今我重傷在身,需到你君家堡來避一段時日。”

君天雄神色複雜,歎道:“是我的錯,害得你和逍遙宮不能立足於中原武林。我愧欠你太多……”

崔雪蓮冷冷斜睨著他,輕聲低歎:“是啊,你們兄弟,虧欠我們母女的實在是太多了……”抱著女娃兒,傲然朝堡內走去。

一旁的君惟明左右望望,竟是一句話也聽不懂。

夜更黑沉,萬籟俱寂,唯有堡外荒地上仆伏著的三具屍身,顯示著方才曾經有過的廝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