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偉大而充滿夢想的時代,孔雀東南飛,發財到廣東,但凡不甘於現狀的年青人均懷揣著發財夢湧向南方。地處內陸的江都人也不例外,子弟校友中有不少遠赴南方就業的。若非一年前麗日給了我機會,或許當初在家待業之時就已成行了。
南方,改革開放的前沿,寄托了當時無數年輕人的夢想。打工,積累經驗;創業,成就未來,許多人一直抱著同一個的夢想擠上了南下的列車,然後蜷縮在城市的各個角落裏,為一日三餐而努力奮鬥。未來之門由此而開。
與他們的艱辛相比,我是幸運的。經過十幾年改革開放的城市建設,鱗次櫛比的豪華酒店給了我施展才華的機會,七年的國際酒店經驗在南華這座小城市裏足以傲視眾人。因為大多數背景類似的內地酒店人看不上這個小地方,混跡於此的主要是一些資曆算不得顯赫的香港同胞。
當我在盛唐安頓之後,朱越也在星漢街口的九州酒店找到了一份輕鬆的工作,宴會銷售部經理。西餐做煩了,換換口味,體驗一把指揮別人做事的感覺,在不離開餐飲專業的前提下,再沒有比宴會銷售更好的工作了,何況還是A級經理,直接向餐飲總監彙報。
這裏的銷售太好做了,不用出去拜訪掃樓,天天在酒店大堂吧品著咖啡自有無數客戶找上門來。朱越得意地炫耀著,“本小姐再這樣喝下去,隻怕臉上都得長雀斑了。咖啡因對女人的皮膚有影響的。要不幹脆改遊泳算了,既可保持體形,又能談業務。”
“你敢!”我一口喝住她,我的老婆怎能讓客人隨便欣賞身材?誰不知道南方人最色了。
朱越吐吐舌頭,柔聲道,“開個玩笑都輸不起?行,我隻讓你一人看,別人不準的。”
寄居南華日久,我與朱越們小兩口對這座東南小城漸漸生出他鄉勝似故鄉的感情。一來是傅老板的特別關照,將自己的一套市區公寓轉送我們一家子落腳,還在酒店裏為我留了一間套房,工作生活兩不耽誤。秦曉峰也在他的安排下,進了一所國際學校就讀,一家人其樂融融,頗有長期定居之意。
朱越常感慨,南下打工一族能混到這個地步,沒個十年八年是不成的,傅大哥真是個戀舊之人,你得在盛唐好好工作,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出事之前的一天,秦哥曾給他發出過一封信,提到我們的關係和工作經曆,他似乎已預感到自己可能會有麻煩。
一切隻是為了秦曉峰,秦家的獨苗。
“大哥不會是開玩笑吧?我有幾斤幾兩您又不是不知?總經理,做不來。”人貴有自知之明,一百斤的力氣挑不起千斤重擔,我把昨晚與老婆商量的結果告訴他,雖然她一直望夫成龍,可也明白人不可能一步登天,二十六歲的林啟東當一家上千間客房的酒店總經理,不是他瘋了,就是你瘋了。我不是存心推辭,確實不敢接招,“董事長,當個總助已是您看在秦哥的麵上對我們一家的格外眷顧了,客房、餐飲、營銷,哪一個都不是我的專長。萬一做砸了,我對不起您的信任。”
傅盛梁微微一笑,給我斟了一杯茶,“是弟妹的意思吧?我們兄弟,不必見外。成功的男人都怕老婆,越怕越容易成功!哈哈,我不會笑話你。”
我的臉上一紅,不置可否,飲完茶後保持沉默,一杯鐵觀音噙在口中未知是甘是澀,是溫是燙,遲遲不能咽下。
“折騰了幾年,我算是弄明白了,酒店管理不過是伺候人的工作,迎來送往的生意而已,不是南華工業園裏的電子企業,專利呀,發明呀,通通的不用。小林是見過大世麵的人,不必妄自菲薄,湯森五年,麗日一年,從員工到經理,我不認為隻是憑你的運氣。”他的眼睛直視著我,不許我打斷他的話,“我們就說第五任總經理易顯龍吧,是的,他比你大幾歲,從業十三年,年資長你一倍。當初他去廣州之前也不過是香港一家小酒店的客房部經理,起點並不比你高,轉了一圈回來就成我的總經理,憑什麼?因為那時我需要他來幫我理順客房的管理,標準化的服務,可來了之後我才發現他那一套根本不適合南華,員工的素質比香港人差太遠,怎樣跟客人打個招呼都需要一句一句地培訓。香港人哪願做這種事?結果酒店還不是老樣子,如果不是你親自培訓,我們的服務質量就難說了。昨天我仔細看了上個月的財務報表,又創曆史新低呀!亞洲金融危機一來,開房率再沒上過30%。這也罷了,可平均房價也下跌了一半,現在是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