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娘又說了幾句客氣話,正要起身,薛明遠便進來了。兩位小少爺忙向他行禮問好,毓娘也低頭施了個禮,便用試探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卻小心避開了毓娘的眼神,輕咳一聲道:“明遷,明過,你們怎麼來了?”
薛明遷便把上京附學的那番話說了一遍,卻不似來時那樣有底氣了。薛明遠若有所思地來回打量了他們一番,忽然說道:“十八娘是前兩日出的門子罷,明遷,你和十八娘是同日出生的龍鳳胎,親事可曾定下來了?”
薛明遷登時紅了臉,喃喃道:“……姨娘一直在張羅,隻是明遷和九弟一心讀書,還不曾定下。”
薛明遠“哦”了一聲道:“你們既有心考取功名,就隨我上京就學去罷。薛家的男兒大多十六七歲才定親,不必急於一時。就是到了時候,也輪不著她一個做妾的來操心。”
這兩個孩子平日裏獨來獨往,與府裏那幾個不肖子孫頗為不同。那蘭姨娘滿心打算的不過是逼他們兩個成親,好把那兩份股份牢牢捏走手裏。他雖對薛家人絕無好感,但看見這樣有心上進的孩子,還是願意幫扶一把的。
這話對蘭姨娘可是大不敬了,毓娘偷眼看這兩位庶出的小少爺,卻見二人都是一副釋然的神情。當家的二爺既發了話,他們也算是逃過一劫了。寒暄一番後,薛明遠自帶著眾人回府,卻是一點都不敢看毓娘。毓娘滿腹心思都在那個九少爺身上,自然無從知曉。
卻說嬌姨娘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伸手一摸,枕邊已是空無一人,不覺暗歎了口氣。墨菡聽見動靜,端水進來伺候她梳洗,又悄聲道:“姐姐,知畫使人來問,請姐姐到城裏月老祠相會。”
嬌姨娘淡淡說了聲“知道了”,精心打扮一番後,才問道:“那小娘子可是在後院裏?”
墨菡低頭應道:“聽說一早就出去了。二爺起來後,五郎來找二爺,二爺便跟著他出去了。我看姐姐睡得正香,就沒敢驚動姐姐……”
嬌姨娘聽了,伸手便在墨菡背上狠掐一把:“以後二爺先起了,就是敲鑼打鼓也要把我叫起來,聽到了沒有?”
墨菡吃痛地吸了一口氣:“知道了……我以後一定——噯喲!”
嬌姨娘撒了手,恨鐵不成鋼地道:“怎麼一點規矩都不懂?你看見哪個府裏的丫鬟敢當著主子的麵說我的?還不快改了?以後隻許叫我奶奶,不許再叫姐姐。又不是在窯子裏,喊什麼姐姐妹妹!”
墨菡痛得眼淚都快出來了,隻得含糊應道:“……奴,奴婢知道了……”
嬌姨娘卻不理她,隨手拿起一把菱花鏡照了一回,補上點胭脂,擦些香粉。又起身在一麵一人多高的到地大銅鏡前轉了幾圈,嬌聲笑道:“你看我這身打扮還好?”
墨菡忙接口應道:“好看,好看,姐……奶奶穿什麼都好看!”見嬌姨娘身上的裙裳有一道淺淺的褶皺,她忙往手心唾了一口,伸手想要撫平。不料才夠著,便被一把推開,隻聽嬌姨娘一聲嬌叱道:“哎呀,你髒死了,別碰我的衣裳。”
她自個兒摩挲了半晌,好不容易撫平了,抬頭見墨菡仍呆呆地愣在原處,不覺奇道:“幹什麼呢?愣頭愣腦的,還不快叫人傳早膳來。”
墨菡回過神來,低頭喃喃道:“奶奶,這兒的規矩和船上不一樣。早膳是一早送到各房,一個時辰後收回去的。奶奶這一覺,已是錯過去了。”
嬌姨娘不覺嘟起嘴,想了想又道:“罷了,你去吩咐小廝備馬罷。不過一兩頓飯錢,我還是出得起的。”
待二人收拾齊整,嬌姨娘便領著墨菡往垂花門走去。不料才走到門邊上,便被當值的婆子攔住了:“給奶奶請安了。奶奶,這可是二門。”
嬌姨娘先是一愣,皺起眉頭道:“我當然知道是二門,你快給我讓出道來,我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