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
手機又在這個時候習慣性的把我從酣暢中拉進痛苦的現實。那幫家夥又打電話叫我起床開工了。每天從這個時刻開始一直到晚上拍攝結束,我的手機幾乎時刻得保持工作狀態,嚴重的時候打電話能打到我出現短暫性耳鳴現象,一個月200塊錢的電話補助根本填不上這個巨大的消費窟窿,我似乎每天從早忙到晚,忙到經常會忘記了吃飯,忙到黑白顛倒分不清何年何月,忙到我每天工作結束以後都不知道這一天究竟忙了些什麼。
也許你以為我是個大導演,整天忙著搞創作,其實真正的導演他們的創作有一大部分是在他們自己的大腦內部進行,加上片場的臨陣發揮,你隻能看到那結果,卻看不到那真正的過程。我隻是個電視欄目組打雜兒的。除此以外,我什麼都不是。
收拾妥當,七點鍾準時出門。先去單位報個到,演員攝影化妝師們看看還有誰沒到的挨個打電話催促,攝影器材道具磁帶統統檢查一遍沒問題了再叫上司機老楊裝車出發,這一天的欄目組打雜生活就算拉開序幕了。說我算是攝製組的保姆其實也不為過,整個小組的夥食歸我管,拍攝場地我來交涉,日播欄目劇演員流動性大我就時不時地跑到北影廠門口去抓群眾演員,還有器材道具化妝甚至連帶後期剪輯,總之哪裏有困難就要在哪裏頂上去,官方名稱叫做現場製片,但其實隻有我知道,我每天最開心的工作就是拍攝結束的時候給演員們按天發工資,那一刻他們看著我那飽含期待的眼神總是能稍稍滿足一下自己那一小勺虛榮心,即使知道他們敬仰的不是我而是人民幣。
就像此刻,當我幫導演遞上了分鏡頭腳本、幫攝影師支上了三腳架、幫演員準備好了道具,幫化妝師收拾好散亂在桌子上的化妝品又打電話定好了中午的外賣之後,我還要給坐在休息室候場的小腕兒們沏好茶,陪他們聊天以安撫他們處於等待狀態的焦慮心情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夏夜,要當製片人可不容易,說白了,製片人這活兒光肚子裏有墨水兒那還不夠,忽悠的功力也得跟上,可是我發現你嘴太木,以後啊得多下點兒工夫。”佟曉峰坐在茶桌的對麵一邊喝著茶一邊跟我聊天。佟曉峰大我三歲,北京電影學院表演係畢業的,跟我們這個欄目組一直有合作,說是欄目組,其實現在電視台的欄目全部包給外麵的影視公司來製作,我們也一樣,不同的是老板是北京台裏一幹部,所以包節目就變得很容易,但這老板不知為什麼專拿日播節目,拍的又是情景短劇,所以每天換來換去的臨時演員不計其數,而佟曉峰卻能在眾多來來往往的過客中一直立於不敗的地位,這一點讓我不得不對他刮目相看。其實如果把佟曉峰放在那些帥哥雲集的演員堆裏,他並不算很帥的那種,但要是放在一群普通人堆裏,還真沒有幾個人張得比他顯眼,再加上他極會做人,演技也還不賴,所以跟公司裏那些大大小小的編導混得都不錯,大概這就是他一直都有戲可拍的原因,但是我卻一直不懂,他為什麼沒紅,也許這跟他一直沒有簽經濟公司有關係,不過話說回來,電影學院每年都會湧進來一大批帥哥美女,最終成了明星的卻也是鳳毛麟角,在這個變幻莫測的娛樂圈裏麵,要想出人頭地,除了自己要舍得花錢,豁得出去,還真的需要天時地利人和。記得我小的時候也曾做過當演員或者歌手的夢,那時候我特羨慕當時一活躍在電視銀幕上的楊姓女歌手,外表可人,歌聲甜美,無數男人視她為夢中**,直到突然有一天這位楊姓女歌手被一個不法組織的頭目**的內幕被曝光以後,這位楊姓女歌手就不再怎麼出現在大眾麵前了。那時候我忽然發現,原來娛樂圈的水比我想象中的要深得多,於是我不敢再做夢,進了大學以後索性就拿起毛筆修身養性,打算把國畫專業進行到底。就這樣,當我以為我的人生一切已成定局的時候,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大學宿舍的小C忽然就拉肚子了,我知道她一直在外麵兼職做些禮儀和群眾演員的工作,可是我沒想到的是,就從那一次替她趕場開始,我今後的人生都會隨之而改變。畢了業,同學們考研的考研,留校的留校,轉行的轉行,我在大學期間的社會實踐除了跑過片場其他卻是一片空白。為了能馬上找到工作,我跑遍了北京的大街小巷,正趕上現在這個公司又接了一檔日播節目正急需增加大量人手,人家不嫌棄我這個沒有工作經驗的應屆畢業生,所以我便懷著無限感激的心情決定為了飯碗而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