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若冰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神情,秋水寒星的雙眸中透著噬骨的森冷,黑色的袍子沾著明顯的濕氣。
他究竟站了多久?
他都看見了,都聽見了?
冰涼的雨水打在他臉上,滲著精致的五官簌簌而下,像一個讓所有雨水都為其折服的雨神,將煙雨的淒美和驟雨的威凜全然凝聚一身。
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雨中,好像忘了手裏還有一把傘。
透明的雨絲清晰的打在兩人臉上,妃婈的心卻淋得一片淒茫。
兩個人直直站著誰都沒有動。
影夙一雙沒有感情的眼睛專注的看著她,忽的一笑,乍寒盡退,“你不做鐵嘴雞想改作落湯雞?”
妃婈喉嚨像被雨湮滅,無法開口,不敢直視他,錯亂的目光任由雨打尋找救贖。
電撐著傘匆匆跑了過來,“殿下、王妃怎麼都站在這,雨下大了我們快走吧。”
她撐著不夠大的傘在凝固的兩人身上遮來遮去,又仿佛遮不住濕透的心。
電跑到影夙旁邊剛要說話,影夙把傘扔給她,“傘壞了,重新拿一把給我。”
說著,從妃婈旁邊擦身而過。
散席後,兩人一路沉默著回到府邸,屋子裏加大了炭火,暖意融融,兩人換下淋濕的衣服,侍女送上熱水,熱毛巾,伺候完兩人紛紛退了出去。
妃婈像做賊一樣,心裏七上八下。
她偷偷瞄了眼正拿起杯子喝水的影夙,杯蓋剛好擋住看不清臉,再匆匆瞥一眼喝完水放下茶杯的他,靜如秋水的臉上喜怒不辨,從進屋到現在她不知這樣悄悄看了多少回。
多停留一秒怕被他發現,短短一瞬又實在難看透他。
毒*心思叵測,難保她未先洞悉他,反而自亂陣腳。
冷靜,冷靜。妃婈暗暗在心中深吸一口氣,想要從長計議,聽到影夙清淡隨意的聲音。
“你有事?”
“你沒事?”
妃婈心中大喜,脫口反問,隨即嗬嗬一笑,“既然沒事那我先回屋去了。”
她迅速起身,大步邁向門口,心裏懸著的石頭剛放下半顆,下一秒又被一擊中。
“回來。”
影夙口氣溫和,卻有著讓人無法拒絕的威凜。
妃婈收起僵在門檻上的腳,木然回頭,看著影夙朝她走來。
“你真沒話跟我講,還是等哪天要別人來告訴我?”影夙沉穩的聲音滲著絲絲冰冷。
他知道了!
他果然聽到了!
妃婈訥訥問:“你想知道什麼,還是聽到了什麼?”
影夙揚著嘴角黠然一笑,湊到她耳邊,死寂的屋內輕吐出致命的兩個字。
“全部。”
妃婈驚恐的目光對著他訕笑的雙眼,他深淵般的眸子星輝熠熠,像是對她的譏嘲、揶揄。
妃婈深吸一口氣,既然他都知道,她也不打算辯駁,她從來不認為喜歡一個人,遵守一個承諾是什麼可恥的事,那比違背心意去遵守倫理常綱有用的多。
這場聯姻他無意,她無情,誰也不欠誰。
這不是她的錯,也不是影晨的錯,既然沒錯,何須遮掩。
妃婈直視影夙深邃的眼眸,坦然道:“不錯,我是喜歡影晨。”
影夙漆黑的眼中倏有東西一閃,神情從容平靜,一臉了若指掌。
一瞬後嘴角露出輕笑,蔑諷難辨,“北國的女子都是如此不知羞赧?”
妃婈沒有像平時一樣被激怒,異常認真的說:“你所看到,聽到都是真的,我和影晨相識在先,有約在先,若是早一步見到他,我根本不會選擇聯姻,我並不覺得心裏有他是什麼錯,從頭到尾我最辜負的人是他。”
妃婈一氣嗬成,將埋在心底的秘密全盤托出,影夙側耳傾聽,神情異常專注,直到她說完停下來,突然邪惡一笑,“原來如此。”
什麼?妃婈腦中一片蒼白。
“其實我什麼也沒看到,什麼也沒聽到。”
他溫熱的氣息附在她的臉頰,輕柔微癢,卻惹得人火星四射。
竟然被騙了!
“毒罌粟,你這個大騙子!”
妃婈整個人都快氣炸了,所有的怒氣化到掌中,就像兩把致命大刀迎麵劈向影夙。
影夙聽到這個新名字,笑意甚歡,像擋兩片秋葉一般,漫不經心躲過妃婈的攻擊。
他看似躲得隨意,卻招招恰中要點,笑道:“是你做賊心虛演技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