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花開彼岸,孤寒自來(一)(1 / 2)

歲末,大雪封山的季節,寒風呼嘯著奔跑在蕭瑟的後石城內,鎖緊了家家戶戶的門關。

這是一個微妙的時刻。

臨近除夕夜,偏還有段距離,正是勞工們奮力博取炭火錢、年貨錢、孩童壓歲錢的時候;也是富紳清舊賬、討租金,發愁禮數該如何打點的關口,因此,人人都閉在跳著火苗的暖屋裏,埋頭勞作。

賬房撥打著算盤,下人美裝著禮盒,力士搬動著木箱,丫鬟撥弄著火炭,這,自然是大戶人家的場景;而在酒家客棧內,跑堂嚷嚷著菜名,小二把酒上了餐桌,生意興隆的掌櫃笑得合不攏嘴,還不忘幫雜工燒著熱水,準備洗碗洗碟。

總之,一切的忙碌都藏在嚴實的屋舍內。

讓街道冷清得好似無人的郊外,追尋不到人影。

畢竟,天是鉛灰色的,地上的積雪有半尺深,空中飄飛著的鵝毛雪花,在狂風的推動下,打在人臉上還會隱隱生疼。

“老爺子,就兩步路了,沒別人在,您就別兜著臉了。”

走動在雪地上,一名年輕人小拽著一名老人,盡量壓低著動靜向懸掛著“威遠鏢局”四枚鎏金大字的門口走去。

這個青年名叫肖南平,現今一十八歲,年紀輕輕,就已經是鏢局內的一等鏢師。

今日,他身披幽藍勁裝,手綁皮甲,腰間還別著一道沉甸甸的黑色縮口布袋,器宇煞是軒昂,而從他腳上穿的薄底快靴來看,應該是要出趟遠門,否則在這樣的天氣裏,常人都會穿著棉布厚靴。

怕的是雪水滲進鞋裏,凍壞掉腳趾頭。

隻是厚靴雖然暖和,可是穿著卻不便騎馬,肥厚的腳掌塞不進馬鐙裏麵,讓人腳丫憋得難受,所以這才叫人曉得,蹬著快靴就是要出門遠行的意思。

可偏偏,這雙要騎馬踏蹬的腳還是下了雪地,沾了冷雪。

沿著他的腳印一路追溯,要追溯到城南的平安賭坊,那個後石城內最為臭名昭著的賭坊,無底注、無上限,簡簡單單的兩條寬容,就令無數人傾家蕩產。

如此害人的勾當,生性剛直的肖南平自然不屑參與,他前往的目的,隻是替自己的大哥帶回他的老父,一個嗜賭成性的男子。

此刻,輸光錢袋的夏侯經頭皮發涼,殘雪掛在他的發絲上,雪亮了他的白發,凝成細微的冰霜,凍得他鼻子癢癢的,有些難受。

早上出門前,他見窗外風雪刮得凶猛,於是精心準備了一頂暖色帽子禦寒,一路上,那狐皮帽子替他頂風,所以他趕到賭坊的時候,麵色還是盈盈的紅潤,不過可惜,帽子最後被他以低價賣出五十文,賠在牌九上。

沒了遮擋,怕風的夏侯經自然顯得萎縮。

然而比起狂風,其實夏侯經更為懼怕的,是見到自己的大兒子夏侯雄。

雖說夏侯雄是他的親生骨肉,但脾性沒有半分隨他,而是與他的母親一模一樣,是個強勢而又行事果決的人物。

因此,當夏侯雄的母親不幸病故以後,家中一切,依然盡歸夏侯氏執掌,輪不到他這外姓女婿插手。

好在夏侯雄平日事務繁雜,又不時要親自押運鏢品離開後石城,這才令他偷出膽量,敢在賭坊中小賭幾手,可惜今日手氣不濟,夏侯經連走背字,足足賠了七把。

若非肖南平及時趕到,他的貂裘大衣已經解下放上賭桌。

“南平,南平,你就別拽著我了,等會兒被宏日看到,一定又要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