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更深露重。
偌大的戲院煞是冷清,廊外酥雨正濃。白芷落蹙了眉頭,心下有些惶惶不安之感,尋了尋四周,倒是清淨得很。
“小姐,這……”隨行的小丫頭麵色如土。
“不礙事,管家不會把我們供出來的,放心吧,他偷偷換走了爹爹的麒麟玉瓶去賣錢這件事,可是我們有利的把柄。”白芷落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錢袋,不由得苦笑。
早些時候偷了娘親的玉簪去賣,那簪子可是貴的緊,沒想到還不出一日,就隻剩了這麼些個碎銀子,看來平日自己錦衣玉食得慣了,這隨手幾下打賞,便快沒了全身的家當。
也罷,方才那戲子長得甚是俊朗,比那公孫家的王爺不知俏了多少倍,這麼些銀子,想來也還委屈了他。
小丫頭不知道小姐的心思,仍舊一臉愁容地望著廊外的雨,焦急不已。
“小姐,我們偷了夫人的玉簪,又違反了家規私自出逃,老爺一定要大發雷霆的。要不……要不……”小丫頭縮著腦袋,搓紅了雙手。
“怕什麼?難道你當真要讓我回去成親?和那個什麼狗屁王爺?”白芷落揚了揚尖翹的下巴,一雙剪水清眸怒意正起,卻突然嗤笑一聲,道:“怎麼?你是怕我連累了你麼?”
小丫頭聞言大驚失色,連忙結結巴巴地說道:“不……不是的!小姐怎麼會這般想我?我與小姐情同姐妹,怎麼會怕被連累呢?隻是老爺素來性急氣躁,如今我們已然犯了錯,如若再夜不歸宿,恐怕老爺會拿小姐撒氣的!小姐,我們還是回去吧?”
“撒氣?甚好!”
白芷落耍手一撩披風,滿臉怒意,“他為了官爵地位出賣自己的女兒,我要大肆宣揚出去,看他如何有臉來對我撒氣!倘若他再逼我,香消玉殞我也在所不惜!”
小丫頭聽罷立刻眼眶一紅,哇哇大哭道:“小姐!小姐不要!凡事好作商量,怎麼動不動就尋死覓活呢!你不在了夫人怎麼辦?丫頭我怎麼辦?一個臭王爺值得小姐這般作賤自己嗎?”
白芷落聽了這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好一個臭王爺,丫頭說得好!”
白芷落為小丫頭抹著眼淚,看了看外頭的雨,沒有一絲要停的意味,心頭不免開始焦急起來,不過不是因為夜深的緣故,而是這戲院離白府不算太遠,倘若那管家不識好歹告發了自己,那被抓回去也是早晚的事。
不行,我得盡快想辦法離開才是。
正待白芷落一籌莫展之時,身後忽然有一道清利的聲音傳來:“姑娘可是沒有帶傘嗎?”
白芷落轉頭看去,竟是方才自己打賞了多次的那個戲子,此刻換下了戲服,一身青色素袍,錦帛絲鞶,發色如墨,麵目清俊,眉眼含情,正負手而立,凝著廊外的雨,眉間有一抹淡淡的哀愁。白芷落一時看得呆愣住,忘記了回答。
“小姐,小姐。”小丫頭在身後悄悄地喚了兩聲,“快回答沒有啊!”
白芷落一怔,立刻收回了心神,麵色有些尷尬道:“啊……是的,沒有帶。”
男子點了點頭,輕歎一聲,“方才……多謝姑娘青睞了。”
白芷落奇怪道:“既是青睞,你怎麼這般不開心?是看不上我嗎?”
這戲子,收了打賞怎麼是這番表現?該不會是嫌棄我了?這麼一想,白芷落臉上便有些溫怒之色,雖談不上傾國傾城,但一代佳人總配得起,這怎麼就嫌棄我了呢?
男子聽罷連連擺手,“姑娘誤會了,能受到如此國色天香的青睞,自是在下的福氣,我的不悅不因姑娘而起,萬不可錯怪了在下的感激之意。”
說完,男子拱手向白芷落鞠了一躬,以示歉意。
“哦?如此便是我多心了,不必多禮。”白芷落的臉上褪去溫怒,染上一抹暈紅,“還未問閣下怎麼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