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有效的語言都是最簡單的語言,如部隊的“立正、向左轉、保證完成任務”。不僅是語言,還有定理、規律、做人、做事都一樣。
我在這一點上算得是一個受益者。前幾年,我在偶然中聽到了湖南修高速公路鐵路麵礦石,我立即抓住這一大商機,組織了二支小分隊在湖南及周邊省區找礦產。花了一年時間,找到了幾個礦產,在未開發之前,便要與交通廳的相關部門談開發及購貨合同。
首先,我進入了誤區,我們雙方想成立一個合作開發公司,我堅持要當公司的絕對決策者,這件事談來談去就是半年。後來對方也覺得有大利可圖,就自己找人開始探礦。花了幾千萬元未果,出來的產品不合格,對方再回過頭來找我談判。此時,我怕又陷入扯來扯去的僵局,於是,想了一條最簡單的方法——賣專利賣開采權。如果一來,很快就談成了一次性付款的轉讓合同。數千萬現金到手了。
在文化大革命期間,我也從簡化中得以保全了性命。當時派性鬥爭十分激烈,雙方都爭取我加入,麵對不辯東西的時局,我也不知是加入那一邊才對,我看到許多人被關被整死,今年這一派當紅,明年那一派當紅,相互傾軋的人太多太多,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給家人子女帶來滅頂之災。我後來終於想出一條萬全的簡單有效的辦法來了。我哪一邊都不參加,少說話,埋頭全力以赴鑽研技術,我想,隻要有生產就一定缺不了我這頂級技術員。果然不出所料,我在亂世中保全了自己及家人。我沒有受到太大的衝擊,沒有卷入十年殲浩劫的大浪中去。
我在大學教書其間,還有一事是采取了簡潔的辦法解決得比較好的。學校有很多教研組,每個組期都要選出最優者,最優者獎金自然多出幾元。其它每期都為了爭那5元錢而明爭暗鬥,隻有我這小組皆大歡喜,因為我采取了“輪流第一”的簡單方法,故風平浪靜。
總之,無論是生活中,還是工作中,我們的確有時會把問題考慮得非常複雜,以致於群入其中,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尤其是做人。
錢鍾書有一個三不的做人做學問的原則,他不見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不說一些不痛不癢的話,不做一些不輕不重的事。顯然,越是大家,越會過一種減法的人生,越會過一種深居簡出的生活。
信息時代,我們每個人無論有錢沒錢,都活得很累,我有個朋友叫王忠和,億萬富翁,我有一次被邀到他家中吃飯。我第一次到他家,連受三驚:一驚他家中餐廳裏居然擺有四張大圓桌,可見隨時都有許多人來他家吃飯,二驚是他的客廳裏沙上坐滿了人,富人、窮人一群群,三驚是找他談項目的接二連三。我問他什麼時間睡覺,他說每晚兩點前很少上床,四點前很少睡得著。
我為他擔憂,一個人若活到這個份上,就多少會有些遺憾。我時常勸他,簡化一點,簡單一點。他總是點頭說:難呀,難呀,再過幾年或許好點。
我也隻有苦笑的份。
減一半不必見的人。
據說,美國的財閥們有一條共同的家訓:不進行無謂的交際。
換句話說,他們不將時間浪費在沒有價值的事和沒有價值的人身上。這看起來有點勢利,卻是現代社會最重要的生存之道。
日本作家川端康成自獲諾貝爾獎之後,受盛名之累,常被官方、民間,包括電視廣告商人等等,拉著去做這做那。文人難免天真,不擅應酬,心慈麵軟,不會推托;做事又過於認真,不懂敷衍;於是陷入忙亂的俗事重圍,不知如何解脫,終於自殺,了此一生。
固然,對一位作家來說,能獲得諾貝爾獎,這口井已經算是鑿得夠深了。但如果他不被卷入使他煩倦不堪的瑣事,而能依然寧靜度歲,以他東方式的豐富晶瑩的智慧,或可有更具哲理的創作留傳於世。
“能者多勞”,是對一個有才幹的人的讚譽,卻也是對他的一種悲憫。所有成就大事業者,都是惜時勝金,往往是深居簡出,閉門謝客。
湖濱散記的作者梭羅,為了要寫一本書,而去森林中度過兩年隱士生活。自己種豆和玉蜀黍為食,擺脫了一切剝奪他時間的瑣事俗務,專心致誌,去體驗林間湖上的景色和他心靈所產生的共鳴。從中發現許多道理,而完成了這本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