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著這兩人抄起了鬥大的酒壇子,仰起頭來就幹,端得光是把酒壇子就那麼久都費勁,更別說順帶著喝下那麼大一壇子酒,就光是說胃裏也該是裝不下了。
偏到也是奇了,常青山盡是把滿滿一壇子燒酒喝了個幹淨,掄起壇子就往地上一砸,順勢往後倒了幾步踉蹌,也是有些站不住了。卻說李白這會兒也喝完了把這土壇子往桌上一拍,打了個酒嗝,神情自若,笑嘻嘻的望著常青山,不語。
“怪哉,怪哉,這位兄弟,我這倒是第一次見人喝酒是這麼喝的,海量!海量!哈哈哈哈!”李白長笑兩聲道。
“你也真的是可以了,別跟我說你這是第一次掄壇子喝酒,明說我不信。”常青山也笑道。
李白擺擺手道:“我平生也是第一次如此豪飲,完全興致所至,青山兄弟,今日我可真的是來了興致,我且隨便吹奏一曲,與你為樂!”說罷,從腰帶裏抽出一支竹笛,就要吹個小曲兒來助興。
常青山心裏暗自一笑,這不是班門弄斧的事情麼?小爺我從小研習音律,喝酒比不上你,這次可不能打了讓手:“太白兄,我近來研究了些音律,此番還是我來吹曲助興罷。”說罷,便把手一攤,意思你得把那竹笛給我。
李白一笑,把竹笛遞給他,說道:“既然青山兄來了雅興,我就不奪人之所愛了,不如我就以你曲中之韻律,即興賦詩一首,如何?”
常青山隻覺酒意有些上腦,堪堪扶住了桌角道:“如此......甚好,甚好!”
李白也是爽快答道:“那就請了!......小二!筆墨伺候著!”
笛聲一起,遠處斜陽漸變,似緩似慢,似層林盡染,忽而如流水,忽若高山,虛虛幻幻。
隻聽調式突變,好似淩空一劍,刺破那斜陽,透出萬丈光芒,氣蓋世!好一個義薄雲天!卻是那天外飛仙,不懼這世間深淺,欲笑破蒼穹,醉臥在雲間!
再轉!天色好似漸暗,歸人踩在林蔭間,身披長劍,鬥笠斜陽,漁歌唱晚,一片落寞化作美酒,在心間。
曲罷,久無言。李白微閉著雙眼,神態自若,就像雲遊在這天上人間,久不能自拔。末了,徐徐的睜開眼,待酒意上了頭,旋即大笑道:“好!好!好!我輩壯誌男兒,就是有這般壯誌淩雲的氣概,又不失溫柔委婉!青山兄弟,我音律卻不如你,在下心服口服呀!”
常青山此時臉色都已經紅了,酒液開始在肚皮裏慢慢的消化,慢慢的腐蝕他的思維了。他隻是傻笑,握著那把竹笛,傻傻的笑。
李白大笑兩聲,大手一揮,抄起筆來,刷刷就開始在白紙上寫,那寫字的手法卻分明不像在寫字,更像是在舞劍!且聽他吟道:“紫燕黃金瞳,啾啾搖綠鬃。平明相馳逐,結客洛門東!少年學劍術,淩轢白猿公。珠袍曳錦帶,匕首插吳鴻!由來萬夫勇,挾此生雄風。托交從劇孟,買醉入新豐。笑盡一杯酒,殺人都市中!羞道易水寒,從令日貫虹。燕丹事不立,虛沒秦帝宮!舞陽死灰人,安能與成功。”寫罷,投筆,仰天長嘯。
李白隻道:“醉了,醉了。盡寫了些歪文醜字,兄弟你莫要見笑,可莫要見笑。”
常青山隻擺手道:“唉,我見你文章洋洋灑灑,氣勢恢宏。太白兄怎麼去試試那科舉,考取個功名?”
李白癡搖頭笑著指了指身上的道袍:“所謂功名,不如美人美酒。所謂江湖,不如與君一笑。那番塵世雲煙,不圖不貪,有就有,沒有也不求。若是有朝一日登得廟堂之高,便為國為民。若是此生不得誌,做個鄉野閑人,那就獨善其身,快意恩仇,莫不是隨心所欲方窺本心?”
常青山是聽了個雲裏霧裏,不過他的意思是明白了,就是一切想怎麼來怎麼來,給我個機會我就能當個青天大老爺,沒機會,那我就在這市井鄉間,幹點兒愛幹的事兒,也求個灑脫。常青山是打心眼裏喜歡這個李白。二人雖才結識了不過個把時辰,卻好似多年知己,暢談心扉。
臨了,李白摸了一把錢幣拍在桌上,拂衣便走:“青山兄弟,若是有緣,江湖再見了。”
常青山也忙站了起來,扶著牆道:“太白兄,來日再會。”說罷,盡是支撐不住了,倒頭便趴桌上呼呼大睡。
這一覺可睡得有點兒死來有點兒沉。且說太玄真人這番是領著他的徒弟李白下山平了江知秋與鮮於源的恩怨,又領走了失了心魂的三妹,這都不是正事兒。這才到了陵州落腳,收拾了東西,找了店家,把三妹安頓了,把李白打發出去閑逛,說是要讓他領略領略紅塵俗世,這才悄悄出了門,徑直往秋月和常青山的小院兒去了。
秋月今兒早上起得晚,畢竟這與江知秋的重逢來得的確突然,心神不定,少了睡眠,又給常青山講了大半夜的無憂心法,甚是疲憊,早上起來發現常青山人不在了,也不去尋。就那麼在院兒裏坐著,想著。想著那些年,那些人,那些事。卻是茶飯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