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山的夏天比起別處來更顯清涼,十裏桃花相競盛開,入目的隻有紛飛桃瓣,一片緋色,紛紛揚於山野之間。綠粉相嵌,風中都夾雜了些許桃花的清香,桃花飛舞之間,是傾國傾城。
花林深處,一對白衣男女正相執對弈,桃花落於棋盤之上,白衣留下了點點粉色淡痕。
女子擰起眉頭,眯起雙眸,執著白棋的手稍稍一頓,繼而無力垂下。男子則淺笑一番,目光分明透有笑意,卻是極力掩飾著。
“……我輸了。”
她揉著眉心,歎一口氣。突然,她支起身子,突然掀翻了棋盤。
棋子灑落一地,她卻不解氣的又踩了幾腳,口中嘟囔:“可惡可惡,竟然又輸了!”
男子斂了雙眸,若無其事的拿起酒壺,從懷中掏了一隻金觴,優哉遊哉的倒起了酒。
金觴抵在唇邊,他也歎了口氣,放下酒杯,聲音暗含著無奈:“你這丫頭這麼多年來還是如此潑辣,真不像個女子啊——可惜了我這杯清雪百花釀,竟落入了一片不聽話的桃瓣。”說罷,他隨手將金觴拋開,起身拂了沾上的灰土,裝模作樣的搖起了頭。
女子嘴角一抽,踢開腳邊棋子,起身隨手挽了個發髻,纖纖玉手指著四分五裂的殘局,懶洋洋道:“這可不算了喲。”
“……”男子盯著她看了片刻,突然出聲:“蘇雲冉,你究竟想怎樣?”
被喚為蘇雲冉的女子皺了皺眉頭,忍不住反駁道:“風公子,這句話好像是該我問的吧?你為何執意讓我去江南為你母親看病?你真當我蘇雲冉是個好欺負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神色坦然:“因為家母隻有蘇姑娘能醫好。”
她眉頭皺得更深,“什麼叫隻有本姑娘能醫好?十裏外的藥王穀中醫者無數,也有許多醫術高超的,風公子何必執著於我?”
“姑娘莫忘了答應在下什麼。”
蘇雲冉突然凝噎。
隻聽他又道:“姑娘也曾去過江南水鄉,那兒風景秀麗,才子佳人更是多不勝數,何況在下母親身邊的蘭姑姑的手藝堪稱一絕,姑娘若是去了定不會後悔的。”
她神色有些鬆動,卻依舊嘴硬:“你怎麼就認定了本姑娘會去?”
“蘇雲冉蘇雲冉,蘇姑娘是蘇家的人,江南蘇家,姑娘不會不知吧?”
“……當然知道。”
“那在下的母親正是蘇家前嫡脈大小姐,現任家主長姐,說來與姑娘也有不淺的關聯,姑娘豈有不去之說?”
好吧……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突然覺得,自己隨口冒充蘇家大小姐錯的有多離譜。
十年的相識,他怕是早就了解她的一切了,才能借著蘇家的名義讓她去一趟江南。
“也罷,願賭服輸,本姑娘還沒那麼沒有氣節,去就去。”
男子一怔,失笑。
天下第一女俠蘇雲冉還有氣節這種東西?說出去可是貽笑大方。誰人不知她蘇雲冉的“英雄事跡”?生得一副嬌弱純美,性子卻……唉。
他搖了搖頭,看向她的目光全是惋惜。
蘇雲冉斜覦他一眼,看見他眸中的惋惜,笑彎了雙眼:“怎麼,堂堂天下第一公子風陵陌又開始惋惜小女子的什麼了?”說著,她瞬移到他的麵前,笑意盈盈的捏起了他的臉,還歎道:“嘖嘖,瞧瞧這臉蛋,哪是該生在男子臉上的?你根本就該是個嫵媚動人的美人兒嘛。”
“在下是在歎息蘇姑娘的性子無一絲女子應有的嫻雅恭順。”他一頓,以折扇打落了她的雙手,又道:“何況……姑娘的容顏長期也愛遮遮掩掩的。”
“你這嘴忒討打。”她瞪了他一眼,“本姑娘隻是不想露臉罷了。”
風陵陌輕笑,“那姑娘何不露出全部麵貌讓在下一睹芳容?”
見她惱羞成怒,他又隨手折了枝桃花,走到她身後探手為她束發。
“哼。”她冷哼,“看在你願意為本姑娘束發的份兒上就不和你計較了,不過那張臉這陣子我就不想輕易示人。”
“好了。”風陵陌滿意的看著蘇雲冉束好的青絲,挪揄道:“蘇姑娘那半張臉在下可不敢瞧呢,萬一嚇著了可就失態了。”
“哼,你要是出了醜本姑娘就放三天三夜的煙花慶祝,然後滿天下宣告你風公子的事兒!”她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說到:“不過你這藍顏禍水想出事都出不了啊,誰叫你生得妖孽。”
“嗬。”他輕笑,啟唇欲說些什麼,卻被一聲長嘯打斷。
一隻巨大的鷹形鳥類落在風陵陌的肩頭,赤紅的嘴中銜著一個蠟丸,分明在為他傳信。
“喲,原來是小青啊。”對於這種傳說中的信鳥海東青,蘇雲冉根本沒有一絲驚詫,反倒熟稔的拍著它的鷹頭,為風陵陌取下蠟丸,看也不看的就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