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有個孩子在哭泣,窗外飄著的,是黑色的雪呢…
就是這樣一個夢,一連幾天的同一個夢。在那個昏暗的房間裏麵,天花板,牆壁,地板,全部被昏暗和恐懼的氣氛塗染得模糊不清。披著長發的小女孩把她帶著稚氣的臉深埋在胳膊裏,她緊縮在牆角。雖然看不到,但黎卻感受到她被掩藏起來的瞳孔是空洞無神的。是因為痛苦嗎…然而為什麼?黎同時也感受到了她沉靜的淺淺笑容。這裏唯一的光亮來源是褐色牆壁上一扇小小的鐵窗,窗外飄著黑色的雪,像黑天鵝絨優雅的零落,詭異也奇妙。似乎可以從每一片幽黑的雪花裏聽見慘烈無聲的悲鳴。寒光輕探入房間,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在黎看來既違和又自然。那個女孩像是自己呢…
黎是一個16歲青春期高中生,從小和媽媽一人生活在那所大別墅裏。爸爸好像是在她出生之前就離開了這個家,然而這是黎並不在意也模糊不清的事了。之所以提了“青春期”是因為這是個對黎有些奇怪的詞。黎周圍的人,至少是媽媽,老師一類的人都認為,青春期應該是一個飛速成長,充滿矛盾和困難但世界也該從此變得複雜而精彩的時期。“會有很多朋友和很多有趣的事情吧?”黎的媽媽這麼說。然而黎違背了這個規律呢。等了很久,現在的世界對黎來說依舊很孤單啊。至少有一點,她幾乎沒有朋友,目前可以說得上是朋友的人,隻有安心一人。是她自己的原因還是…總之黎不想插腳學校裏“男生派”或“女生派”之間的各種無聊的事情。無緣無故打群架的男生是頭腦發熱的傻瓜,學校的女生卻以交了那種“有場子有力量”的男朋友為豪。相互攀比穿的衣服,梳的發型,化的妝的女生也隻不過是不了解真正的“年輕資本”是什麼而做著無意義的事的家夥罷了。黎這麼想,但這麼說未免太嚴重了。總之黎和大多數同齡人沒有共同語言。所以她隻能自己一邊去看書了。“長的漂亮是真的,但是她是個隻會躲在一邊看書的怪家夥。”“不會孤單嗎?”“她還說感覺到另一個世界存在呢…”“其實關於她,確實發生過一些奇怪的事哦…”“啊?真的有那種事?無法理解。”後來,對她的評論變成了這種:“不要和那個家夥說太多,被傳染了怎麼辦?”“故作神秘!”“情商有問題才那樣吧?”“切,很清高啊。”有點惡劣是嗎?還好,這些是比變成一個自己討厭的那種混亂的少女更容易接受的後果。而且安心在她身邊。安心和黎一樣,16歲,“青春期”。兩人能成為朋友或許是因為成長環境相似。雖然這一點說起來並不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因為這指的是安心的父母雙亡。大概可以想到造成這種情況最普遍的那個原因吧。嗯,是車禍沒錯。但也有另一個更為重要而同時愉快的原因,安心和黎一樣是那種喜歡安靜地呆在一邊不攪渾水把自己弄髒的同齡人遊戲旁觀者。雖然這也會讓安心處於被大家看作“怪人”的苦惱中,但她們都覺得這是在愛護自己。
下課鈴響,黎隨人流湧出教室。“黎!”安心在前麵邊跑邊揮手。黎應著,但是依然走著向前。她現在感覺很奇怪,完全沒有動力。“慢吞吞就要排長隊哦!…我幫你盛飯,你找位子等我好了!”安心對她喊著,一向樂意為她做這種事,當然黎自己也一樣。黎對安心一笑,安心的聲音淹沒在人群中。
食堂吵吵嚷嚷,黎挑了個空位坐下等安心。看著同學們在食堂裏帶著各種聲音走來走去,來來往往,忽然感覺自己是一名置身事外的旁觀者,所有人都隻是影片裏的一幕場景,或她的夢境罷了。這段日子一直都有的怪異感。“啪嗒”,盤子落在黎麵前。抬頭看,安心的大眼對她眨巴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都快掃上她的臉了:“你這幾天怎麼了?”安心奇怪地看著她問“我站在這裏這麼久都沒有反應誒…”黎搖搖頭開始吃飯,不忘說句“謝謝。”“啊?”安心更覺得奇怪了。“我是說謝謝你幫我盛飯啦。”黎笑這說。安心無奈也坐下吃起來,一邊說:“我不是說這個呀。你怎麼了?那幾天一直都是心不在焉。是沒睡好嗎?”…黎抬起頭正視她,發現她也正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於是黎把那個連最幾天的夢告訴了她,“確實是沒睡好吧…”黎說。安心點點頭,邊吃邊說:“那個夢很奇怪呢,黑色的雪…”之後,兩人吃完午餐,一起走出食堂,黎走在安心身後,聽她一直說著什麼。但忽然,這些天裏一直都突然出現的怪異的無力感有漫過了她的大腦。安心走在我前麵一直說著,可黎隻是注意到她的嘴巴不停地張合,她的聲音和影像都在漸漸模糊。黎開始試圖集中注意聽她說話,可是那種癱軟的感覺壓迫著自己,令她不由自主地停下腳步。望著安心漸漸模糊漸漸遙遠的身影,黎想叫住她卻深感無力。一晃神,耳畔響起了翅膀扇動的聲音,接著周圍一切都安靜了下來。人群中的吵嚷,樹冠上風撩起的颯颯,全都消失了。隻剩一陣翅膀的撲扇聲,清晰可聞。黎循聲抬頭望向遠遠的教學樓,發現那邊樓頂上落了一隻潔白的鳥。它的鳥喙和爪子,竟然都是純淨的白色。身上也沒有一絲雜色的羽毛。黎望著它,它也側過頭用它格外烏黑的眸子望黎。這隻烏黑的眼睛在它全身潔白的色調映襯下,就像鑲入白色裙紗的黑珍珠,格外突出就像夜空裏的唯有的一輪明月。深邃的黑海在裏麵湧動。突然,鳥兒眼睛一瞪,直勾勾地盯著黎。接著它眼裏放出一道黑色光束,光束急速向黎射去。黎還來不及反應,這道光已經射進了她的眼睛,心中一驚。一瞬間,周圍的圖像全部都消失了,什麼也看不見,視野變得一片漆黑。怎麼回事?!這時,她耳邊響起一個聲音:“找--到--了--!”清晰震耳,令人毛骨悚然。“什麼?!”黎失聲喊到,不禁退著步慌張四顧。漆黑一片,沒有人回答。一些細碎的聲音闖入了黑暗。接著這些聲音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嘈雜。“啪!”一個暖暖的東西搭在了黎的肩上!她驚恐地全身一顫。是…什麼?“黎!--”猛地轉頭,黑暗瞬間褪去。一雙大眼睛瞪著黎----啊…是安心呀。再回頭一望,鳥兒飛走了…“你看什麼啊?”安心奇怪地問。還沒會過神呢…發愣中想著。那是怎麼回事?到底怎麼了?為什麼突然看不見了?剛剛那是誰的聲音?那是什麼意思?“喂!--黎!--”“啊?”“你怎麼啦?剛剛在看什麼呐?”安心急切起來。該怎麼回答她呢?說是再看一隻鳥?那也…“一隻鳥而已”,黎苦笑道。“而已嗎?”“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