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燼,夜未明(歐陽琛番)(1 / 3)

葉輕,隻要你能記住我,哪怕用恨的方式也好。但是請你,永遠也不要記得我,哪怕你恨我。——歐陽琛

清冷的月光透過喬其紗的窗簾映到木地板上,鋪陳出一種極淡的螢黃,好雖好,卻依稀涼薄。

赤足踏進來時,葉輕的身子微微戰栗了一下,到底是深秋了,南方沒有燒暖氣的習慣,所以地板上涼的很。

書房裏香爐還燃著,最後一縷沉香清幽幽地飄出來,讓整個房間都如同罩了一層乳白色的輕霧,繞得四圍的家具都影影綽綽的。葉輕屏息,一步步緩緩地走到保險櫃邊,素手探上去的刹那,心開始怦怦地跳。

密碼……

她怎麼知道他會設什麼密碼?他的生日?蘇青的生日?他父母的生日?還是電話號碼、車牌號、甚至銀行卡後六位?

不對,統統都不對。

葉輕咬住下唇,鬼使神差地就按下自己的生日。“哢噠”一聲輕響,保險櫃的門竟然打開了。

雪眸因為驚喜而閃了閃,她匆忙將裏麵的文件取出來,是歐陽琛和易北辰簽訂的那份合同沒錯。也是這一瞬間,她聽到門口有細微的響聲,心一慌,她惶恐地回頭看了看,還好,沒有人。

深吸一口氣,她輕輕把書桌上的台燈旋開,渺弱的燈火瞬間衝開了寂靜的黑暗。

“很失望吧?我沒有簽字。”

剛把放在桌案上,身後卻驀地響起一記陰冷的聲音,她嚇了手一顫,合同如斷線的紙鳶翛然飄落。

下一秒,她已被人箍著腕,一路扯進臥室裏:“你留在我身邊,就隻是為了這份合同,是不是?”

被甩到床上的刹那,她顧不得脊背上炸裂般的疼痛,倔強地抬眸:“怎麼?歐陽先生你終於達成了自己的目的,竟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嗎?”

“高興?這還不夠讓我高興。”

歐陽琛壓抑著心底的憤怒,揪住她的前襟猛然一撕,恍惚中,他看到她冷然注視著自己,雪亮的瞳孔裏全是冷酷的固執:“隻要你簽了這張合同,你想怎樣都好。”

他黑眸一緊,一把拽過旁邊的文件單,匆匆簽下,再看向她時,心裏仿佛住著一個能啖肉食骨的猛獸,隻想把她整個人都撕碎。

如果真的把她撕碎了,再融入自己的骨血裏,她是不是就不會再離開了?她是不是就真的屬於他了?

“你知道嗎?我懷孕了,孩子不是你的。”

可是,她的話就像世間最鋒利的刀,蘸了蝕骨銷/魂的毒,狠狠一下地捅進他的心窩,又狠狠地絞著、磨著,簡直要活活把他逼瘋。

他取下皮帶紮住她的手,強迫她吞下致幻的藥物,他瘋狂地折磨她、啃咬她,他看到她閉緊了雙眼偏不肯流下一滴屈服的淚,他看到血從他們交纏的軀體下蜿蜒而出,鮮紅的好像流動的寶石。

那一刻歐陽琛忽然明白,輸了,從他見到她的那刻起,就已經注定一敗塗地。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是一個繁花殆盡的夏末。

那天,蘇青托人帶給他一隻叫做“少爺”的貴賓狗,它是紅棕色的,毛茸茸的身子驕傲的神情,看起來特別可愛。

他卻沒有多看它一眼,而是徑直推開車門,把它丟了出去。誰知少爺出奇地粘他,竟跟在車後麵跑了有一裏路。到最後終於還是跟不上,它被落在後麵,蹲在地上淒慘地叫嚷著。叫得久了,歐陽琛終於有了一絲不忍,他心煩意亂地回頭,卻恰巧看到它被一輛卡車撞得飛了起來。

也許這就是命數,蘇青的命數,他的命數,永生永世毫無生機的命數!

憤懣中他踩下油門,卻意外地從倒車鏡上看到一抹飄逸幹淨的白色。他回頭,看到一個女孩的背影,直到很久以後他都一直記得,那天她穿著一條白色亞麻長裙,走在風中,就仿佛是潔白鮮亮的梔子花,盛開在他滿載著罪孽的世界。

她救下了少爺,從此在他心裏埋下一顆希望的種子,可是秋盡冬藏之後,盛開而出的卻並非是美麗。

他不是個好人,從來都不是。為了報仇,為了抹平從小被拋棄的怨恨,他什麼事都做的出來。首先要做的,就是摧毀那個占有他一切的易北辰。

他故意接近易北辰,又介紹他去國外接受先進的治療、以延續生命。那時候蘇青問他,他不是恨不得易北辰死嗎?

他隻是笑說,他要讓易北辰活著,活著把這些年他和蘇青嚐過的痛苦,通通再嚐試一遍。

他甚至,不惜去接近葉輕,隻因她是易北辰曾經的情人。

可是為什麼,她的背影是那樣的熟悉?不,他管不了那麼多了,他要利用這個女人報仇,更何況,這個女人又是這樣的好玩。

對,好玩,他給自己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

每次葉輕看到他發怒的時候,明明怕得要死,卻還要裝作一副毫不知情地樣子,厚著臉皮去討他的歡心;但是也有的時候,她明明知道這麼做會惹他生氣,還是會牟著膽子去往前衝,隻因她有她想要守護的人,那麼拚命那麼不顧一切的去守護。

想來也真是奇怪,她是多麼像蘇青,就連蘇青都沒有她那麼倔。她又是多麼像記憶裏的那個白裙女孩,從背影到聲息……

以為自己會這麼遊刃有餘地玩下去,不過是個女人,他又怎麼會動真情?可是為什麼,那天在club,看到她被人掌摑的時候,他的心居然也痛了一下?又是為什麼,那天在酒店門口,眼睜睜地看著她和錢永霖開房間時,他怒得恨不得衝上去扒開那二人的筋骨?

不過他都忍下來了,能忍下就好,能忍下就說明,他並不是真的在乎她,她也不是足夠的重要。

但是,很快地,易北辰出現了。

過去那些日子裏,他幾乎做夢都想著這一天,想著讓易北辰和葉輕重逢,想著讓他們從此愛而不能,想著讓曾經隻屬於他的痛苦悉數返還給那個口口聲聲喚著他“哥”的男孩身上。

終於這一天來了,他卻並沒有感到絲毫愉快。

就在他們重逢的那個夜晚,他突然病發了,兩年來,他第一次病發。再次麵對葉輕的笑和關心,他忽然覺得恐慌,不是因為他怕死,而是因為……他怕他再也握不住一些東西。

他害怕這種失控的感覺,因為這是軟弱的象征。所以,他開始逼迫自己狠一點,再狠一點,狠到沒有情,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