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雨夜,幻海,白沙灘。
白天人來人往的熱鬧景象已經落幕,一望無際的沙灘連著黑黢黢的大海,除了環海路上的暗淡路燈,看不到更多的光亮。
白天的熱鬧喧嘩,已經蕩然無存,隻剩下此刻的寂寥淒涼,連橘色的燈光,也營造出半點溫馨氣氛。
在這淒涼的蒙蒙細雨中,一對男女緩緩走在沙灘上,他們沒有撐傘,沉默不語,任憑那細細的雨絲散落在身上,似乎這樣就可以替代彼此的千言萬語。
世界好像很安靜。
世界又好像,很喧囂。
風吹來遠處海浪的聲音,嗚嗚咽咽,像是有人縱情大哭,悲傷,絕望,時高時低,此起彼伏,令人心驚。
這深秋的雨夜,這沉默的漫步,任誰看了,都生出幾絲離愁別緒。
他們是一對恩愛夫妻。
一對即將離婚的恩愛夫妻。
男人叫藍青雲,女人叫薛亦幻。
薛亦幻走在前麵,藍青雲落後半步左右,亦步亦趨。
這是他們多年生活養成的習慣,,他總是要在她的身後,護著她的左右,即便不牽手,也不怕彼此會離開。
此時此刻,他們完全不在意那淒涼的風,傷心的雨,隻一心希望這麼走下去。若是心無旁騖,他們就可以走到曾一起希望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爛了吧?
可是,明明已經不可能了……
薛亦幻先停下了腳步,她剛要開口說話,藍青雲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她的頭發。細密的雨絲落在她的發間,在燈光的映襯下,晶瑩閃爍,成了這世間最玄幻美妙的裝飾品。
薛亦幻抬起頭,亮閃閃的大眼睛在黑暗中宛若星辰,勉強笑笑:“青雲,回去吧。”
藍青雲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的表情呆滯了,終於,這一刻,還是來了。
“阿幻,如果我們隻能注定分開,你一定要知道,跟你在一起這十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美好的時光。我很慶幸在幻海與你相識,相愛,相互擁有。你是我心中永遠的妻子。”他說得很慢很慢,一字一頓,一句一停,想要讓她記住自己每一個字。
薛亦幻點點頭,努力將即將溢出的淚水忍回去,輕輕地說:“你別說了,我都知道。各自珍重吧。”
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這是最後一次,深深地聞她的發香了吧?
這是最後一次,能夠傾聽他的心跳了吧?
他們微笑著分手,離開,眼淚都留在了各自的心裏。
明天,他們就會辦妥手續,從一對相親相愛的夫妻,變成天涯海角不再相見的斷腸人。
幻海,曾經見證了他們的愛情,也埋葬了他們的幸福。
看著薛亦幻越走越遠,裙袂在風中飄揚,直到看不見,藍青雲忍不住在心裏一遍一遍發問:幻海,你到底是我的福地,還是我的夢魘?為什麼你給了我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卻又要殘忍地將她奪走?!
他雙膝跪倒在沙灘上,五尺男兒淚流滿麵,全然不似即將再做新郎官的幸福心情。
……
那天晚上,電閃雷鳴,暴雨如注,一場大雨,將白沙灘上這令人傷感的一幕衝刷得幹幹淨淨,不留下一絲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