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別瞧了,外頭風大,咱們還是回艙裏去罷!”替黛玉係好披風,紫鵑不忍的出聲喚她。迎麵吹來的風早將黛玉的渾身吹得冰涼,眼睛鼻頭都凍得通紅,見黛玉不言語,紫鵑歎了口氣,對著雪雁使了個眼色,兩人便扶了黛玉回艙,艙裏溫暖如春,黛玉忍不住的直打哆嗦。紫鵑忙忙讓黛玉換了衣裳,又拿了手爐給她捂著,身子才漸漸的暖起來。
黛玉並不言語,隨手拿了書翻看,許久也不曾翻動過頁麵,思緒已然飄遠了。
距賈敏逝世已過半年,林如海自賈敏去後便打算將黛玉送往京城,當初支開黛玉本意是將她托付於水溶,自己隨賈敏而去,隻是被黛玉和水溶看穿了他的意圖,又想起女兒年紀小,日後若無人打點扶持難免被人欺負了去,隻想著待自己打理好了身後事,自己去後黛玉有人依靠才好,隻是見著黛玉不免的又想起賈敏,而自己諸多公務繁忙,也不便照顧她,才起意送黛玉至京。
水溶本欲將黛玉接往北靜王府與北靜太妃作伴,隻是奈何林如海不肯,林黛玉不願,隻得作罷。
賈母得知青玉賈敏相繼辭世之後不知痛哭了多少回,打發賈璉等人往揚州而來,又言想接過黛玉教養,也算全了她思女之心。林如海本有此意,如今賈璉提出,自然是允的,隻是黛玉隻以為林如海將她送往賈府,是有了輕生的念頭,鬧著不肯隨賈璉而去,林如海隻得先打發了賈璉回府,言將黛玉在家多留幾日,也打點些物件帶上京。
做足了黛玉的思想工作,期間賈府又多次打發人來問,終在賈敏逝後半年,黛玉心不甘情不願的帶著王嬤嬤紫鵑雪雁辭別林如海,奔赴京都了。
“姑娘,喝藥了。”
黛玉晃神回來之時,不覺眼淚已浸濕了書本子:“喝這麼個玩意做什麼,喝了也是無用的,還不如早些去了清淨。”
“姑娘。”紫鵑雪雁喊出話時,也是落了淚下來。
“我們自知姑娘心裏的苦楚,姑娘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又是何苦,莫說在揚州的老爺不能放心,便是少爺和太太也不能安心的。”
“若不放心,又何必把我送去外祖母家。”
“老爺也是為了姑娘好,姑娘這麼些日子來越發的不言語,我們瞧著心疼,老爺更是心疼的,老太君怎麼說是姑娘的外祖母,他們府裏又有那麼些哥兒姐兒能陪著姑娘說話解悶,比姑娘一個人在家裏不好些?”
“不是自己家,哪裏能好得了。”黛玉悠悠的歎了氣,自接過藥喝了。
林如海自黛玉啟程之後,府中之人也多打發了去,隻是一些受了林家恩惠的老仆婢不願離去,想著姑蘇老家已有人在,京城府裏倒是缺幾個黛玉熟悉的人服侍,便派了他們進京往林府去,待日後黛玉家去也好些。
因林如海許諾不過兩三年便接了黛玉回家,黛玉也不過帶了衣裳土儀並著水沐那找來的書和常吃的藥進京,那些個奇珍留在家中不願帶走,林如海自知黛玉是不放心,隻笑道:“這些東西你也不大玩,便留在家裏也好些。”事後也不過是打發人送往京城府中,安置在黛玉的房裏罷了。
黛玉吹風受了涼,不免的在行程上多耽擱了些時日,好在日常吃的藥都帶足了,倒不必靠岸尋醫,也便宜的很。昏昏沉沉的在船上,也不知過了多少時日,見紫鵑拿了厚實的披風來,黛玉瞧了一眼江水:“難不成京城就入冬了?這衣服就拿出來做什麼。”
“姑娘身子弱,京城風大,自然是要穿的厚實些。”黛玉隻是微微點頭,也不多說,見紫鵑等人將東西都收拾好了,王嬤嬤便進艙來:“姑娘,咱們到了。”
此時榮國府打發的轎子並拉行李的車輛在岸上等候多時了,轎子直至榮國府西邊角門,相比與上回隨賈敏歸府眾人在正門迎接相差甚遠,思及此黛玉又不免的歎人事起伏不定,黛玉正想著,已有一眾婆子上來打起轎簾,扶黛玉下轎,此人黛玉卻是見過的,正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親扶了黛玉下轎,引著黛玉往內走去,若在往常黛玉定然棄她要紫鵑陪同,隻是此時不必先前,黛玉扶了周瑞家的手往內去,步步留心,時時在意,不肯輕易的多說一句,多行一步,惟恐被人恥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