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姑姑送完皇上回來,要侍候我休息,我哪敢勞動她的大駕?忙婉拒了,隻叫她坐下喝茶說話。她笑道:“人都說貞嬪容貌好性情好,如今一見果然如此,也難怪宮中上下愛戴。奴婢是來侍候人的,貞貴主要是這麼客氣生分,奴婢可就要沒事可做了。”我笑了,道:“那就麻煩姑姑給我倒杯茶來。”她倒了茶,試了溫方遞給我,順手掖了一下我的被子,在床邊坐下,道:“貴主……”我道:“這兒沒外人,叫我貞兒吧,皇上有時也這麼叫的。”她笑了:“皇上自和奴婢不同。”我道:“你才說不要生分的。”她看了我一會兒,道:“那奴婢就鬥膽了。”我笑笑,她好像膽子從沒小過,除了皇上,誰也不會不問就坐在我的床邊。“她道:“奴婢有幾句貼心話要跟貞主兒說,貞主兒別怪。”我道:“你說吧。”她道:“貞主兒平易近人,待上下極好的,若是家常,這份性情沒說的,但宮裏畢竟不是外頭,貞主兒也是牌子上的人,該說的還是要說,一味忍耐說不定就要誤人誤己了,奴婢從小看著皇上長大,他最是個爭強好勝的人,今兒這份氣惱傷心奴婢還是第一次看見。皇上是為了貞主兒,貞主兒也該為了皇上,少讓皇上擔心,是不是?”我笑道:“貞兒也是不想後宮不安,惹兩宮太後和皇上生氣,並不是膽小畏事。”她點頭:“我知道(這就稱上我了),我也曾聽說過貞主兒的一些事情,貞主兒連皇上也敢頂撞,當然不是膽小的人。隻是皇上畢竟是男人,心胸寬大,善納忠言,這後宮女人就不一樣了,有時未必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事,貞主兒若是不善加保護自己,就算有太後跟皇上護著,也難保有一天不受傷害,貞主兒想想,那時太後皇上心裏得多難過?”我隻好應:“是,姑姑說的很對,貞兒一定記在心上,好好學著保護自己,不讓太後皇上傷心。”她笑了:“難怪皇上一個勁兒跟太皇太後說貞主兒可疼。貞主兒要是聽進了奴婢的話,那可真是後宮之福了。天也不早了,奴婢服侍貞主兒歇了吧。”我放下茶碗,看她忙碌著收拾,手腳極是麻利,我道:“平姑姑,謝謝你。”她笑:“有什麼好謝的?那是奴婢的本份。”我道:“皇上是大男人,想不到這麼細,遇到不痛快的事就發火兒,姑姑一點一點教著,畢竟不同。”她道:“皇上那是心疼您,若不是礙著祖宗規矩,早把您捧在手心裏了,貞主兒別多想了,睡吧。”我安心地合上眼,有她在,這宮時可要太平多了吧。
那位平姑姑真是個雷厲風行的人,第二天便開始指揮宮女內監收拾屋子,裏裏外外忙活,我本來就於此不在意,樂得讓她整治,自己拿了經在樹蔭下抄寫。
小順子一溜煙兒地跑進來,見我行了禮,道:“貞貴主安、”我笑:“你來做什麽?”他道:“我們主子剛午膳時想起平姑姑的藕花百香羹,說好久沒吃了,奴才特地來關照一聲兒。”平姑姑挑簾出來,笑道:“是皇上讓你來的?”他笑嘻嘻地行一禮,道:”皇上沒說,咱們做奴才的,心裏要有主子,等皇上想到了再說,還要奴才們幹嘛?”“小猴崽子,瞧你說的話兒,伶俐不死你。”平姑姑輕拍一下他的頭,小順子大約跟她平時鬧慣了,伸伸舌頭,做個鬼臉,道:“那奴才去了,貞貴主好好歇著。”我點點頭。平姑姑道:“那奴婢去做羹。”我笑一時真弄不清,這裏誰是主子誰是奴才了。
平姑姑做好了羹,道:“還得麻煩主子送去。”我遲疑:“皇上又沒叫,巴巴兒送去不大好吧?再說這會兒,皇上正午休呢?”她道:“不妨事,主子不用進殿,門下交給劉公公就行了,不會驚動皇上的。”我隻好接過來,去送羹。不知是巧還是有人安排,在芙蓉園又碰到了玉妃,她的頭抬的高高的,斜睨著我。我跪下行禮,她低下身,用尖尖的指挑著我的麵紗,道:“裝神弄鬼的做什麼?”我臉上的傷沒好,她又不是不知道,這會兒明知故問。我道:“昨兒不小心有點傷風,所以戴著。”她冷笑兩聲,直起腰,道:“匆匆忙忙的,這是去哪兒啊?”我正遲疑著怎麼說,身後的似玉已道:“主子去給皇上送吃食。”“誰這麼沒規矩?”玉妃冷冷道:“主子還沒開口,你插什麼嘴?拖下去!”我伸手攔住,道:“玉妃娘娘,她年紀小嘴快,替臣妾答了,卻也並無大過。求娘娘放過她,臣妾回宮一定好好教導。”“真是有其仆必有其主。”她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巴巴兒討好去了。以為皇上昨個兒賜了你一柄如意就得了勢,哼,還早呢,別借步兒登天,不自量力。”我忍住氣,道:“是,臣妾不敢這麼想。”“不敢就好,”她道:“你以為皇上那就是心疼你了,不過是不想讓宮中生事而已。安守本份才是你的福。”伸手一把打去食盒。我抬起頭,冷冷看著她。“你敢這麼看著我?”她怒極,揚手要打,身後一隻手穩穩托住了她的手,平姑姑冷冷道:“娘娘仔細手疼。”“反了天了。”她奪回手,暴喝:“以下犯上,還有王法嗎?來人,給我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