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聖十八年,秋。
戰事塵埃落定,北乾尋翌太子寧璕啟程回宮,其中秘密保護著無兮,宮內密信傳來,皇後賀蘭靜“懷孕”九月動了胎氣,早產。
寧璕聽聞,便命軍隊加速行動,直奔皇宮。
小小的身子之奔鳳鸞宮,奔去之前,那雙波瀾不驚的眸子看了一眼兀自睡覺的無兮,袖手一揮,便命人將她裝於籃子之中,命產婆帶著,隨他前往。
鳳鸞宮此刻人手頗多,大盆大盆的水一個個被端了出來,給原本華麗的大殿染上一絲死寂。
寧璕當時眸子閃了閃,命產婆即刻進去,一招狸貓換太子,殊不知改變了數年後許多人的命運。
事後,無兮被封了泠華公主,乖乖地躺在皇後的懷裏,他站在床頭,看著那個身影,隱隱覺得不快。
似乎,他一個人的寶寶,被母後分享了。
賀蘭靜看著孩子恬靜的睡顏,笑得雍容華貴,流蘇輕帳,暈開了一室光華。
塗滿紅色蔻丹的如玉素手敲打著床沿,另一隻手撫摸著無兮光滑的臉蛋。嘴角肆意一樣,對著身邊的少年道:“璕兒,此次多虧你了……月貴妃那賤人為識破本宮假懷孕之事害本宮跌跤……此番假流產,若不是有這小孩,隻怕凶多吉少……”
寧璕但笑不語,目光鎖定在流連在無兮身上的手,才忍不住譏諷道:“母後何必如此,‘懷胎’九月,爾後假裝流產,終得月貴妃禁足,‘生’一公主,難不成,母後認為我不夠碰及皇位,找人取而代之?”
賀蘭靜扭頭看他,她自然聽出來寧璕的不快,卻也隻把這當作他舟車勞頓的埋怨,拉他過來柔聲勸導,“璕兒,並非如此,生存於這後宮——你也知曉本宮無法再孕,當初生下你已實屬不易,你才六歲,如此看將來必定前途無量,但若是有一大協力,必如魚得水。”說罷看了看無兮,嘖嘖讚歎,“好可愛的孩子。”
寧璕一笑,略帶賭氣之色,當真宛如一個六歲的男孩,話語之間也稚氣十足。
“她既然是我的妹妹,自然可愛。”
賀蘭靜嗬嗬一笑,撫了撫兒子的臉,笑得溫柔,卻未達眼底。
“是極,此後她便是我的女兒,你的妹妹,寧無兮。”
她如此說著,卻未察覺,軟榻錦被上的寧無兮,輕輕勾起了嘴角。
*
三年後,天上飄著鵝毛大雪,鳳鸞宮的一角瑟縮著小小的身子,被毛絨絨的白裘裹得嚴實,露出明亮璀璨的大眼睛。
宮女端著糕點走了進去,小丫頭嘻嘻一笑,迅速溜了出去。
呼吸一大口空氣,小丫頭快速向前奔去,白色的身影,融入了大雪。
宮殿內走出一個藍衣女子,女主眉目清秀如畫,微微揚起的眼睫帶著疑惑之色,一襲淡藍色的宮女群加身,倒格外清秀溫柔。
她四處找了一圈,突然疑惑道,“公主呢?”
那個小丫頭,正是三歲的寧無兮。
寧無兮撒著腳丫子奔跑在雪地中,雪落在身上,又被她靈活的身姿抖落下來,靠著樹輕輕喘氣,雪,真好!
她來這世界已經三年了,這個世界給了她一切前世沒有東西。她有母親,她有哥哥,她擁有北乾國最尊貴女子的身份——泠華長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