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這一年的梅雨季節來得有些早。
由於擔心小麥收成,營田使徐琳請盡快發還兵丁和民夫。
高保融看著修了大半的江堤,一臉的不忍。
這段江堤位於江岸兩個小高地之間,枯水季節會露出來。但是到了雨季,漢水就會越過河岸,向雲夢古澤補水。漢水兩岸,南側是長湖,北側是周湖,其實都是古雲夢澤的一部分。千百年來,漢水和江水泛濫,頻頻改道,泥沙淤積,雲夢澤已經不再是汪洋一片。有些地方已經星星點點有了人家。
不過水患依舊是荊州最大的問題。每到雨季,荊州大半的地域都可行舟,這也造就了南平國水軍。從江陵到竟陵,從漢水到江水,沒有水軍不能到的地方。
一艘巨大牙船停泊在江麵上,五層樓船顯得十分宏偉。這是當年武信王高季興打造五百艘戰船的水軍時,十艘牙船中的一艘。為了造這些船隻,荊州境內的古樹砍伐一空,以至於到了文獻王和高保融執政,竟然無力再造新船。
不過船上空蕩蕩的,船上的士兵現在全部在大堤上,連高保融都和親衛一起鏟土。
漢水兩岸,這樣的堤壩有幾十處之多,民夫達到了十萬人。這還不包括水陸兩軍兩萬多人。
公元949年,後漢乾祐二年,契丹滅了後晉,後漢初立,劉知遠已經死了,其子劉承祐繼位,北方戰亂不止。而南方的楚國,楚王馬希範死後,楚國立馬希廣為主。但是五個兄弟都想要這個王位,其中以馬希萼實力最大。馬希廣要兄弟分治,但是後漢不答應,要兩兄弟和解。這如何和解得了。楚國出現了五馬爭槽的局麵。
南北均處於戰亂,而南唐和後蜀看到了在南北撈一把好處的機會,沒有人注意南平國。這是南平國少有的安定日子,高保融決定完成趁機修繕荊江大堤。這種機會不會太多,稍縱即逝。可是老天不給麵子,今年的梅雨來得比往年早了很多。
天空中陰沉沉的,偶爾會有飄來一陣細雨。
兩個牙兵護送著節度副使高保勖,他們沒有掛甲,就是高保融的這些親衛和水軍將士的衣甲都脫下來,堆在大堤下麵。很多人都赤膊上陣。
南平國的牙兵與其它節度使的牙兵少有不同,他們的衣甲和兵器是統一配備的,很少有世家,都是貧民子弟,所以他們置辦不了衣甲。而其它節度使的牙兵幾乎都是世家子,不管是從體質,還是裝備的精良,甚至文化程度都要比南平國強太多了。各國的節度使和將領幾乎都是從這些牙兵中走出來的。
可是南平國不行,它的牙兵絕大多數都是農家子,認識字的人不多。他們除了不怕死,肯出力。想要找一個人才都不容易。可是這些牙兵,隻要是你對他們好一點,他們就會死心塌地。一些校尉帶著士兵在大堤上下死力幹活,任勞任怨。
護送高保勖過來的兩個牙兵沒有佩帶雨具。但是高保勖卻一襲錦衣,打著一把桐油紙傘,兩個牙兵還幫他牽著一匹馬。見到高保融提著鏟土的鏟子,衣袍撩起紮在腰帶你,褲腿卷起來,兩腿都是泥。兩個牙兵憨厚地笑了。
高保融眼皮子就跳了幾下,因為兩個牙兵的衣袍被汗水打濕了,顯然是跟著馬匹跑過來的。
高保融沒有說出自己的不滿,隻是看著高保勖問:“賢弟以為如何?”
高保勖衣服很得體,不過身形消瘦。因為傷寒還沒有好,還陪著自己,所以對這個弟弟,高保融總是多了幾分寬容。
不過高保勖可沒有要尊敬自己的這位三哥,現在的南平國王的意思:“如何處置需要問孫判官。”他有些不耐煩。
南平國,從武信王高季興立國,已經二十五年,擁有荊、歸、峽三個州。地方狹小,處於蜀、楚、唐、漢四個大國的夾縫中間,四戰之地。但是也正因為是四個國家的緩衝地而得以保存。
荊州原本是富庶之地,但是唐朝以後曆經戰火,已經破敗不堪,境內河流湖澤眾多,而河堤年久失修,年年水患,老百姓逃亡所剩無幾。曆經武信王,文獻王兩代勵精圖治,甚至不顧臉麵搶劫各國使節送往上國的供奉,向各國稱臣,總算有點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