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喜歡種花。他固執地守在花園裏等待花開。
——題記
黃默記憶中的那天天氣很晴朗。在北京的幾個月裏,陽光明媚的讓人睜不開眼,空氣清澈得透明。後來黃默聽陳飛揚說,在北京呆了三年,隻有那段日子的北京城,仿佛不是現實中那個黃默和陳飛揚所共同認識的北京城。
那天大概是早上九點鍾的時候,黃默和一起慢陳飛揚慢沿著鼓樓的方向往東棉花胡同走。
散步的時候,黃默喜歡跟在陳飛揚的身後。陳飛揚的背有些微馱,黃默習慣從他背後看向前方有些模糊不清的天空,灰蒙蒙的色調下掩藏的一些莫名的亮光偶爾會吸引住黃默的視線。
可是那天黃默和陳飛揚都走得很慢。陳飛揚始終都沒有回頭,黃默低著頭木然地注視著陳飛揚的腳跟,悄無聲息的走著。
黃默思考過為甚麼陳飛揚走路喜歡低著頭。若幹年以後,陳飛揚終於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這個老習慣。他一直沒有告訴過她關於這個問題的原因。有些事情總是要等到很多年以後才能在某種偶然的情況下摸清楚它的原因。隻是,當原因在他們麵前漸漸清皙的時候,事情的的結局往往也是可以預見或是早在看清楚之前就以經揭曉答案。黃默問過自己,可以預見的結局我會不會等到結束的那一天。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也許回答黃默的不是她自己,也不是身邊的誰,而是造就這一切起因,經過,結局的現實。
黃默還記得那天早上,天空特別透明,她和陳飛揚一起去美院看放榜的最後結果。放榜的最後一天人很多,等黃默穿越人群走近那張白色榜單的時候,整個世界好像在它麵前一點一點蒸發掉了,她極力想要抓住點什麼,虛弱無力的四肢仿佛漂在半空中,找不到著落點。黃默發現自己無法呼吸,耳邊傳來巨大的轟鳴聲。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其它,她根本無法分辯。黃默隻好慢慢閉上眼睛,下一秒會怎麼樣,她無法確定,當人走到懸崖邊的時候,絕望的呼喊會壓過求生的意誌。
陳飛揚悄悄握住黃默的左手,用右手的中指在她掌心一點一點輕輕地按著。黃默突然從失重的狀態中回複過來,耳邊又傳來人群哄鬧的聲音,他的聲音也清晰的傳過來。她清楚地聽到,他說得很慢,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得很慢,他說:“我們不管發生了甚麼,都一起走下去吧。不要回頭,也不要睜開眼。就這樣,永遠。”
黃默慢慢揚起嘴角笑了,笑過以後,她在不知不覺哭了,淚水劃過臉龐,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四個月後,黃默離開家,離開陳飛揚,離畫畫,離的很遠。
沒有人知道遠離是什麼。隻有真正遠離之後,才發現,當你決定要遠離一個人或者是一件事情的時候,你一定是下了永不回頭的決心。因為遠離之後,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無法回到遠離之前的那個起點。
分隔兩地的感覺就像是你在轉換地鐵的時候,匆忙下了這一趟,你要搭的那一趟偏偏在你踏腳邁入的那一刻對你緊閉車門。你看著它遠去,它確實是遠去了,你卻隻能固執地站在那等著。此刻你站在哪,你在等什麼,你麻木得不能去想。因為一不小心把它想穿了,你會不情願的發現,思念,不過是一張薄得不能再薄的白紙。等你再回過頭來,你會忘了,你從哪來,要到哪去,然後,你隻能枯躁無味的留在原地。
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們能夠做什麼呢。感謝人類的大腦吧,這裏麵還潛藏著一片汪洋大海。這片大海裏還有很多孤島,隻要你留下一點點的空間,不讓暴風雨衝垮它們。偶爾,我還是有機會去這些小島上冒險的。生命如果不是一場勇敢的冒險,就是乏善可陳。兩者間,人們常常在思考何去何從。
九月,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一月,又是四個月以後,黃默重新回到了家。
一切仿佛都沒有變,畫架還在她房間原來的老位置上。隻是它不再像以前那樣容易染上紛雜的顏料。它就像個女神一樣安靜地矗立在那。高貴得就等著黃默去親吻它的腳跟了。隻是她,不再是四個月前那個喜歡花費長久時間在畫架前發呆的人了。
整個寒假,一切都是那麼平靜和美好。黃默高興的發現,陳飛揚看上去還是原來的那個陳飛楊。他們還是像以前那樣每天晚上去散步。那個弧度,並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