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葡萄百丈蔓初縈(1 / 3)

清風拂坎,樹影微移,上陽宮中絲竹管弦之聲悠揚悅耳,偏殿外樓欄上舞帶隨風而飄。

華陽公主身體日漸康複,興之所至指點宮中侍女排練她昔日自作《綠腰》之舞,獨孤貴妃精於編曲為舞,公主天姿應是承襲其母。

我們每日演練排舞,宮中時光不覺快了許多,韓王依然日日前來,我知道他來此處並非僅為探視公主,時常借故遠離他。

一日晌午之後,韓王如常前來探望公主,他神色欣慰快步而來,言道:“妹妹猜猜,哥哥今日給你帶來何等喜訊?”

華陽公主道:“定是今日朝堂之上,哥哥又得了父皇嘉獎賞賜?”

韓王笑道:“非也。盧杞已然回京,哥哥昨晚在王府設宴替他接風洗塵,他聽說妹妹氣色好轉甚是開心,請旨明日進宮覲見。”

華陽公主神情欣悅道:“是麼?哥哥請轉告他,宣他進宮來就是。”她久病未愈,很少見她笑容,此時開心之態如同曇花一現,極其美麗。

我恭送韓王離開公主寢殿之時,他忽然立住,回首問我道:“你可是楊芙晴的姐姐?”

我答道:“是。”

他點頭道:“你們姐妹確有相似之處,都是一般清新可人。”

我聽得他這句話,心中暗驚了一下,難道韓王心中有念及芙晴之意?

正欲回去找芙晴問個明白,隱約感覺似有一縷茉莉的淡雅微香悠悠而來,抬頭隻見幾名小內監捧著數盆茉莉花,說道:“前日因東宮太子殿下要這花兒,如今貢上不少,總管公公讓奴婢給宮裏每位娘娘、公主都送幾盆。”

我接過一盆,說道:“有勞公公。”

次日我立在偏殿中幾盆茉莉花之前,手執碧色絲線,將那一朵朵幽香襲人的小白花朵輕輕穿起綴成一串,聽見小內監迎候的聲音道:“韓王殿下到!”

我忙將剛穿好的花串收入袖中,與眾侍女出殿跪迎,隻見韓王滿麵笑容而來,身側一人白衣勝雪,瀟灑不拘,正是那日桃花溪所見之京都盧杞,他眼光看到我時,微微露出訝異之色。

他們並肩而行,一同進了大殿,華陽公主早已在正殿相侯,說道:“盧杞哥哥,多日不見了。

我見公主如此稱呼他,借與彤月準備茶水之機,低低問道:“這是何人?”

彤月道:“是安宜公主之子,安宜公主過世多年,盧公子小時曾在宮中住過一段時日,與公主一起長大,情同兄妹,所以公主喚他哥哥。”

我此時方知盧杞亦是皇族之後,與太子、韓王等皆是表兄弟,其母安宜公主是代宗皇帝嫡親妹妹,他曾被接至皇宮中與皇子公主一起教養,足見深受皇帝寵信。

盧杞見她相問,答道:“微臣聽殿下言道公主如今氣色大好,今日請旨前來問候,願公主早日康複。”

華陽公主略帶嬌嗔,道:“我病了這些時日,你都不曾來看過我。聽哥哥說,你前些時出京了,卻是去了哪裏?如何音信皆無?”

盧杞微笑道:“事關微臣師門機密,請恕微臣無法明言。”

華陽公主歎道:“你不願說也不要緊……偏是你跟的師傅古怪,哪有那許多師門規矩,早知如此,不學也罷。”

韓王在旁笑道:“如何?我就知道你對他無可奈何,他每次不願說出之事,隻此一句就足夠了。”

三人談笑之間,我將茶盞奉上之時,盧杞看我一眼,突然說道:“微臣與公主這名侍女曾相識,有一事須向她請教,不知公主可否容微臣借步說話?”

韓王訝然道:“你與她曾經相識?”

盧杞道:“數日之前曾在相國寺有過一麵之緣。”然後視我說道:“今日再會姑娘,實為在下之幸。”

華陽公主笑道:“我若問你為何事相詢她,隻恐又是那一句師門機密,不過你不可為難於她。”

盧杞忙道:“多謝公主。公主身邊之人,微臣豈敢對她造次。”

我跟隨盧杞到了偏殿之中,盧杞微笑道:“請教姑娘芳名?相國寺中多有冒犯,請姑娘原諒。”

我見他恭謹有禮,和藹可親,並無麵對皇子公主那種壓抑之感,坦然道:“我叫楊茉語。”

他似乎聞到我衣袖中茉莉花串散發出淡淡香氣,點頭道:“難怪你喜歡茉莉花兒。”然後道:“那日姑娘言中飛星逐月身法,我為此事重返師門詢問,此身法非本門弟子不得而知。家師責成我徹查此事,姑娘從何處得知,望據實以告,不勝感激。”

我見他神態莊重,語氣嚴肅,故意說道:“若是我執意不肯說出呢?”

他麵色略變,說道:“師命難違,隻恐我多有得罪了。”他話音未落,眼前白影閃過,似隻一瞬之間,我轉頭而望,隻見那幾盆枝繁葉茂的茉莉僅餘點點小白花,綠葉點點盡皆落於地下,一片不留。

盧杞笑道:“姑娘乃是惜花之人,我亦不願行辣手摧花之事,請姑娘自作決斷。”

我驚愕已極,他能借掌風震下落葉而保全花朵,內力並非一般人可以達到,若要瞬時取我性命,也是易如反掌,但是曹先生書卷上明明寫著“此為本門不傳之秘”,我又如何能說出?

正在躊躇,心中似有靈光一閃,盧杞和曹先生都提到“本門不傳之秘”,他們二人所言的“本門”是否同門?心中雖如此想,卻不敢斷定是否如此,猶豫不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