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其身雖死其道不衰(2 / 2)

道天下的這段話說的是擲地有聲,言語中更是透漏著一種鏗鏘有力,此言之後隻聽客棧裏驟然一靜。在沈彥塵看來,這番話言簡意賅卻又發人深省,便是大漢儒門之中所謂碩學鴻儒之輩也未必能說得來,或許這道理儒門之中的能者也懂,隻不過他們未必肯說出來,在這簡陋的客棧之中,由著這麼一個潦倒的說書匠說來,不知為何羅本卻是覺著更是帶著一種真切的洞穿力。

曆來儒者、文生也常說一些經世濟國的道理,可因著眾人身份,便是相同的道理這麼將來,可對於聽者來說卻是有些失之在‘空洞’,其實這一番道理羅本也不是沒有想過,隻不過讀的書再多,便是思之再深,可畢竟閱曆有限,雖是心中想的和道天下所說相差不多,可若讓羅本去說的話,卻很難將這一番看似簡單、實則深刻的道理講明白。

其實假如轉頭去看的話,所謂的曆史不就是如此的一個循環麼?

任何朝代在起初之時,必然是先輩的披荊斬棘,而後基業底定,再原來的戰亂、貧瘠之後迎來一個輝煌的昌盛,但在迎來這昌盛之時,‘上位者’們原本抑製的欲望也開始噴薄而出,可說任何一個朝代的‘輝煌’必然是和‘欲望’緊密聯係的,儒家之中常說‘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其實也水也未必便止與‘黎民’之上,鑄就一個朝代輝煌的是‘欲望’,而使得一個時代崩裂的往往也是‘欲望’。

羅本思考著這些,臉上不禁露出疑惑來,史書之上也經常寫些‘盛世’如何的情形,在這‘盛世’之中必然是有著風流、燦爛之處,隻是聽了道天下這番話,羅本也不得不思考,其實任何一個璀璨‘盛世’看來都像是一個‘瘋狂的狂歡’和‘視而不見的崩裂’,在妝點出一個‘盛世’之時,其多消耗的卻是整個時代氣力。

這時便聽張玲瓏喃喃道:“史上很多英雄也是如此,也不僅僅是一朝、一代或者一個人,若是往大了說去,我們這個被稱為‘華夏’的群裔雖是有著各種‘冠冕堂皇’的說辭,如眾人最愛說的什麼‘天道’、什麼‘道義’,其實最後都落到一個‘欲壑難填’之中。”

典韋低聲道:“張大真人,有時候我倒是覺著你更像是一個‘儒者’,不過比『稷下學海』之中的人來的更為真實。”自『黑水村』見到張玲瓏始,典韋雖是知道張玲瓏一身道法神通皆出自道門,可在這小姑娘的言語之中,典韋卻能覺出一種文雅和風骨。

張玲瓏飲了一杯酒,臉頰暈著醉人的紅,才開口道:“五百年之前,那時我們‘張家’也算得上是個名門望族的。”張玲瓏這一句似是追憶和緬懷,然後接著道:“隻不過到了此時,這一姓之中受得傳承的也不過聊聊數人而已。”猛然間,羅本這才理解了,為何在道天下說起‘開國六氏’之時,張玲瓏一直是一臉的凝重之色。

這時道天下問到:“今日諸位聽客,方才道某問一聲‘何為英雄’,不知那位聽客可能說出自己心中‘英雄’人選?”

便聽有人出聲道:“今世英雄,隻怕無過‘天懷蕩世’皇甫義真,手下天下勁旅‘北軍’,製衡北涼多年,以我看來今世的大漢九州是少有人能及的上他了。”說話的正是贈酒給道天下的男子。

但見道天下搖頭、擺手,緩緩說道:“這位公子方才雖是請了一壺酒水,可我還是的說。此言大謬,皇甫義真非隻稱不得英雄,在我看來張天懷其實隻不過是個‘能者’而已。”

皇甫嵩名動天下已久,道天下如此一說便是張玲瓏也是眉頭一皺,也不待眾人反駁,道天下立時說道:“若單說武道擊技,文韜武略皇甫義真確實是了得非常,可皇甫將軍成也‘北軍’,敗也敗在‘北軍’之上,以這些年‘北軍’行事種種,也能見皇甫義真心中誌氣不小,數年東征西討也可說是謀略不凡。隻是越是如此,也更顯濁世欺人之能罷了。”

方才那個華語說的不是很利落的漢子似有不服,問道:“你這話說的我聽不大明白,你倒是說說為何這皇甫將軍他稱不得‘英雄’。

道天下回道:“所謂英雄非是權柄在手、橫行一時便可稱之。若是如此,自離崩千載,能成英雄的可說多如過江之鯽,但今時今日,那千年風流人物,仍能傳名後世不衰也不過寥寥,其所為何?,說來其實便有‘道’之一字,此等人物非是縱橫一時、一世,而是以己‘道’為用,囊百世、萬世為用,其人雖死,其道不衰。”

這時邊聽客棧之外,有人接口道:“好個‘其人雖死,其道不衰’,此番高論卻是發人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