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是在邊境的營帳。
我看著這紛紛的大雪,恍惚中又想起,當年的我,在雪中踉蹌著,匆匆的想把自己的一腔心意贈給別人,奈何,那些並不被別人在意的心意,卻終是傷到了自己。
伸手,雪花跌落在我的掌心,被我並不溫熱的體溫消融,留下滿滿的涼意。
纖細的腰被一雙手臂緊緊環住,給我冰冷的身體帶來一些暖意。我回頭看向容哲清俊的容顏,伸手撫摸。
他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的。
我們在雪中相擁,我知道這幅景象在很多人眼中是刺目的,不堪的。
我要容哲叛變,我要拉著容哲跟我一起下地獄。我要他與我一起走向深淵,與我一起萬劫不負。
起碼,在墜落的疼痛中,不會隻有我一個,在容哲的懷中,我不會寂寞。
傾華,我從不曾想過,我會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裏,笑著恨你。
容哲把所有的兵馬指揮權交給了我,用他自己的後背為我擋去眾人的咒罵。
在虎符交到我手中的那一刹,我伸手接過,用左手緊緊握住,像是握住我此生今生的信念。
我帶著容哲和那些隻認虎符的兵馬,一路殺到了皇宮。
沒錯,是殺。
我殺光了阻攔我道路的所有人,裏麵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子。
我就那樣看著刀刃高高抬起,狠狠落下。
“你這個妖女,妖女,你迷惑我們的將軍,你不得好死啊”
腥熱的鮮血濺到我的臉上,我笑了。
我不得好死,嗬嗬。
我是個孩子時,我心目中的至親想要毒打我致死。我是個陷入情網的女人時,我最愛的人傷我傷到身子殘敗心傷再不可愈合。
那麼如今,不得好死便不得好死罷。
我踩踏著這些百姓的血和屍骨,始終淺淺的笑著,直到我的將士們殺到了皇宮,那個最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地方。
我找到了懦弱的躲在冷宮裏的太子,皇後,以及皇帝。
容哲抱我在懷裏,懶懶地坐在那個天下人心中最偉大的寶座上,看著眾人口中的天子匍匐在我的腳下,瑟瑟發抖著祈求我的寬赦。
我沒有理會三個全天下最尊貴的人的眼淚,將他們一身白袍的綁在高高的柱子上,欣賞他們恐懼無措的表情。
我看著我命令的人舉起沾了辣椒水的鞭子,狠狠地抽在他們身上,毫無快意。
三日後,有人來稟告我,殤王慕傾華帶領著自己的私兵和殤王府多年存儲的糧食財物安撫了前些日子受驚的百姓,在民間的威望急劇升高。百姓擁護殤王,期盼殤王鏟除紅顏禍水的妖女,登基為帝,還萬千百姓安樂和平的日子。
我知道的,那個懦弱的皇帝早已失了民心,現下出現的殤王使這些被我這個“妖女”殘害的百姓看到了希望。
我繼續派人四處燒殺搶掠,留下痕跡等著殤王殿下來為我“收拾殘局”
我找最好的繡娘花費五個月的時間繡製了兩身最好的龍袍,一套是我的,一套,是傾華的。
傾華,我等你,我等你來殺我。
我了解傾華,就像我愛他一樣深,我知道,他是時候來了。
今年的青蓮開的美極。
那一天,我坐在宮中那鑲滿各色寶石的四角菱花鏡前,看著宮婢們將我烏黑的發挽成華麗的髻,為我換上那襲繡著五爪金龍的明黃色衣袍。我打開了一直緊握手心的精致木盒,取出裏邊的紅色藥丸,服下。
今日是我拂裳的登基大典。
我在百官敢怒不敢言的注視下,在容哲的攙扶下,一步一步,走向前。
我坐在龍椅上,等著他。
傾華,我準備了一萬兵馬三千精兵迎接你,如此,你那一千精衛算得了什麼賀禮呢。
他那一千親衛屬下的血,染紅了這九九八十一級漢白玉階梯。
我也曾那樣真切的希望,我可以用我的血,鋪平他的道路。他也絕對不會想到,毀掉他一切念想的人,會是我。
我坐在他渴望的那個位置上,俯瞰著他,和他血跡斑斑的白衣。
縱是如此狼狽的狀況,他也依然是風華絕豔的模樣,眼神淡漠而又冰冷。
我揮一揮明黃色的衣袖,派人解開了束縛你的枷鎖,將你帶到我身前。
我蹲下身跪在他的麵前,伏在他的膝上,抬手輕撫他的臉,對他輕笑。我握住他早已藏了暗刀的手,緩緩的,深深地,將那把刀,送入我的胸口。
我滾燙的心頭血噴到傾華的白衣上。
我說“傾華,當年你救我一命,如今,我還你一條命,還贈給你這個位置,你說,你該怎麼謝我”
我看到他錯愕的眼神,並沒有告訴他,我命人煉製了一種秘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