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後的零星半點(1 / 2)

我叫白耀,我的工作是研究人類的進化。有不少人尊稱我為科學家,我也以此沾沾自喜。

不過,最近我手裏的一份研究結果,卻讓我苦不堪言。也許,我引以為豪的“科學家”的道路,就此終結。更甚者,我內心深處,憑借數年的科研生涯建立起來的世界觀,就此崩塌。我感覺自己像是沙漠裏渴了很久的人,找到了水喝了下去,又被人扣住嘴巴,殘忍地催吐了出來。

我不敢寫成論文發表,我不敢嘩眾取寵,我不敢把未來賭在這上麵。其實我也不敢相信,但其實我也不敢否認。我已然做過了數百次的驗證,房間裏充斥著我的手稿,硬盤裏堆滿了我的報告。但結論,依舊簡單明了,簡單到一句話,可以講述完;明了到一個東西,可以與整個世界依理據爭。

一位記者找到了我,說是有幸讀過我的論文,想見一見真人,雲雲。可我的直覺告訴我,他的目的,不是這樣。這份直覺,是我從事科研工作的根本,不然我也發現不了,那個石眼上,蘊含的一切,讓我當下為之恐慌的一切。

這個記者是個溫和儒雅的青年男子,語氣很有涵養,話裏常有玄機,與他交談起來很舒心。我沒有主動詢問他來此的真正的目的,他也沒有主動告訴我的意思。我們倆人就這樣,圍繞著人類起源的種種,聊了數個時辰。

直到天色有些暗了,我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這個記者的耐心,比我所認識的任何人包括各種大牛,都要可怕。突然,我想到了那個石眼,沒錯,這個男子讓我想到了那個石眼。我下意識地,摸了摸上衣右邊側兜裏的石眼,他貌似察覺到了我的舉動,眼睛直勾勾地盯了過來。不知是錯覺還是怎麼,那一刹那,我感覺到他的溫和儒雅,語氣的函養,話裏的玄機,統統消失不見。

“你到底是誰?”我主動開口了,我放棄了主動。

果然,他不回答。他的眼神轉移到我的臉上,轉移到我的眼睛。怎麼形容呢,他的目光,帶著厚厚的年代感,像是一顆星,穿越了幾十億光年的距離,第一次在夜空中發亮。

我有些唇齒發麻。我早已崩塌的世界觀,繼續崩塌著。我的直覺也不靈了,種種猜測,也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他開口了,語氣依舊很有函養,話裏依舊帶有玄機。“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白燁。”

這名字,是巧合吧?我想。我攥緊了石眼。

他好像猜出了我手裏在做什麼。他突兀地站了起來,朝著我,輕輕地一揮手。他這一揮手,我就感覺到了一陣疼痛,那是指甲陷入了肉裏。我的手,空了,石眼,出現在了他的手裏。

“物種進化被稱為隨機中的必然,人類起源如同概率論裏的一次事件的試驗。這句話來自你的論文,我很是喜歡。不過,還有一次‘試驗’發生的更早,早在七百萬年前。但那次‘試驗’遺留下來的痕跡,現在,可能連零星半點的零星半點,都找不到了。”

說到這兒,他停頓下來,把玩了一會兒石眼,繼續說道:“但我手中剛好有這麼一個零星半點,就拿來給哥哥你了。你還真能發現啊。”說完,他像一個孩子般天真地笑了。

這不是真的,靠科學工作樹立起來的殘存的世界觀頑強地解釋著;這是真的,拿事實和證據說話的科學精神帶來的世界觀輕柔地說著。不,要麼是他瘋掉了,要麼是我瘋掉了。我腦海裏突然想到一個念頭,於是我開口說道:“你不會是故意來整我的吧?拿著偽造的證據,偽造的遺跡,來滿足你心裏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齷鹺的怪僻。你今天還居然出現了,我馬上報警,總有人來安頓你這種人。”

我越說越快,說到“怪僻”二字時,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無所事事的富二代,捏造著種種事物,來整蠱我,並且發現我信以為真後的充滿快感的畫麵。想到這兒,我也才意識到,怪不得這次的研究,那麼荒謬,卻又那麼順利,每次遇到難關時總有著蛛絲馬跡等我來發現,又確實被我發現了,讓我一步步順藤摸瓜,挖出來這麼一個與世界背道而馳的“真相”。

他對我激動的情緒似乎是視而不見,保持著沉默,手裏還玩著,那顆石眼。於是我開始回想起來剛剛石眼從手中瞬移到他手中的那一幕。那一幕怎麼說呢,像是錯覺,完全是錯覺,隻能用錯覺兩個字來形容。而在錯覺之後,那顆石眼,的的確確,從我手中,不知怎麼到了他的手裏。我的手上,還有用力過猛留下的傷口呢。所以,這一切是真的咯?

我冷靜了一點兒,無論是真是假,事實是怎樣,但這個看起來年輕的男子,短短的話裏,毫無疑問,信息量太大太多了。他似乎能洞知很多我知曉的東西,這巧合的名字,這奇怪的石眼消失又出現,像是預謀了很久。想到這兒,我又深深地覺得,他多半是來整蠱我的了。至於石眼的消失,或許是某種魔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