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的確很不好開。我逼著自己不去看旁邊的直抖抖的崖壁,也不去想後排座被綁著挺好但的確半死不活的汪笛。滿心想著的都是在下雨之前出山。
可惜怕什麼來什麼。山裏的雨來的快。轉眼就黑壓壓的一片了。隻好換了車檔,沒落雨之前,我的確是把當年跟彥湘練的那點兒東西全抖落用上了。天越變越黑的時候,我覺著我半條命都快出竅了。我們過了那個信號截距的山頭的時候。
後麵汪笛沒聲兒了,連喘粗氣的聲音都沒了。我隻好狂叫一聲:“師兄!我給你換手機了!”
丫真哼了一聲。
這一哼就把車哼停了。這倒黴催的!輪子卡住了。簡直要罵街了我。
造孽啊!
我從座上爬下來。先摸了汪笛的腦袋,熱的能滾雞蛋了快。不過還是活的。接著下了車,剩下的那半條命就沒了。車斜在了外崖壁上。雖然隻有很小的角度。可我居然一點兒法兒都沒有。沒有工具沒有人。
然後還下雨了,鋪天蓋地的。站在半山腰上,我突然想起來從前有人罵過我的一句話。“掃把星”,其實那丫不懂,那是彗星,挺難見的。
拿出手機,給山下的醫院打了急救電話。他們說暫時沒法派出救護車,要我等。我哼了哼沒等那邊在說什麼,掛了電話。
要等救援麼?等待這種事情就好像把自己的命交給別人任宰任割。我似乎早就過了期待奇跡的年齡了。
從車裏找來雨具把汪笛裹著個結實,拖出車。丫還哼哼著。
哼的我一點兒脾氣都沒了。拽著他兩胳膊,“笛子,你說你沒事兒長那麼大個兒幹嘛呀。真慶幸沒跟你結拜。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就沒個同年同月同日死了。所以,你丫給我挺住了。我這輩子已經欠債太多,沒剩餘給你賠命!”
說完我們就往山下去了。
我知道,到山下就有車了。一點都沒想著天氣到底會不會有車兒。
不過幸好沒想,因為剛到山下,就看見車了。遠遠的,明晃晃的車燈。
看見車燈的時候,我眼睛都能冒出星星了。
然後迅速在心估算了吧,我扔下汪笛後的奔跑速度,以及攔在路中央司機能看見不能,還有我被撞飛掛了的可能到底有沒有他看到我的可能大。
於是等我思考完的時候,已經是直挺挺地站在路中央了。
不動腦子。說的就是我。
我站在車前麵的那一秒心想,完了,說不定我得掛在笛子前麵給他開道了。杜墨初不知道消氣兒沒,會不會不給我列入他家家譜啊。對了,我還沒原諒他呢……
想著想著,我突然覺著,我是不是想太多了。這車是不是效率太差了點兒,瞎耽誤什麼功夫呢。也不知道我一想到杜墨初就得耗費多少腦細胞,這不是讓我掛得都不安穩嘛這。
顯然,這車是真的做到了。他丫的居然停了,然後,從車上蹦下來倆人。一個就直奔旁邊的汪笛去了。
另一個,衝我來了。
雨太大,我覺著有些模糊。看不清那人的臉,就被一把抓了手,直接扛了上車。
剛被扔上座兒,就是一個急轉彎。我一腦袋撞向汪笛……身邊的車窗上。暈了半天,才抬頭看著這輛小越野。隻覺著渾身打顫,水順著眼睛毛往下淌。撐在汪笛這死孩子身旁邊的手,吧唧就軟了。我就壓這丫身上去了。
汪笛這次哼都沒哼。我挪了挪地方,把耳朵貼他胸口,剛想聽聽心跳。這邊就有人把我提起來了,扔到旁邊座兒上。然後那人彎著腰把汪笛放正了,折騰半天把我給汪笛裹的塑料布什麼的全扯幹淨。期間,車上躥下跳的,他居然愣是沒讓汪笛再撞半下。倒是我七歪八扭的撞了個結實。
好半天,他給汪笛壓上了毛毯。我也龜爬到汪笛身邊趴下。看著汪笛那張臉,我覺著他那隻鼻子上下抽著,也算是挺對得起我深情注視了。
就那麼看著,一直到了醫院,汪笛被擔架顛兒顛兒的抬進了手術室,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眼睛酸了。
看著那扇合上的白門,還有亮起來的紅燈,我才開始思考另一個嚴肅的問題。從前看過一抽風電影,上麵那個人踩著五彩雲出現的之後,紫霞仙子到底是個什麼反應來著。突然就想不起來了。隻好,慢慢的轉過身。
杜墨初遠遠的站著,滿身水漬,看著我。一言不發。
我實在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情況。就很丟人的下意識的嘿嘿笑了。然後,那人突然就長大嘴巴,朝我跑過來。我有一瞬覺著很不可思議,很有些慢鏡頭的效果。因為他慢慢挪動的樣子,像是被空間定格了一樣。聲音也異乎尋常的定格了。那種長大嘴巴叫喊的樣子,卻沒有一絲聲音。
全場都靜了。我有些疑惑的抬手摸了摸耳朵。好像聽見了,腦袋很深很深的地方,聽見了很悶很厚重的一聲——“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