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斜,奪目的金色打落在窗簷,將窗欞的格影投在女子微閉著的眼上。平日裏什麼心思都愛用表情顯露的她此刻難得麵無顏色,眉心卻是一點難掩的疲倦。
忽然皺眉伸出手在胸口袖口摸了一遍,倉惶動作中睜開眼,卻見一隻骨架勻稱,白皙修長的手正遞了張雪白的帕子過來,忙不迭接過捂在口鼻,便是一個噴嚏的悶響。
她抽一抽鼻子,又揉揉額角,似是噴嚏打的狠了,頭疼的厲害,緩了緩忽然換了一臉笑意低頭衝床帳裏的人道:“你醒啦!”
季文翰瑩白的臉正從撩開的帳後露出來,往日精致如畫的五官因染了病色多了些蒼白,卻仍是勾的人挪不開眼。
水若華起身坐上床沿,攔了要起身的他道:“不許起來。大夫說你之前受了重傷,未曾痊愈便又強用內力,雖說外頭看不出什麼,內裏卻傷勢增重,這幾日奔波勞碌也染了風寒,需得在這裏好好靜養。”
見他垂下眼眸不做聲,又上前討好道:“你想吃什麼?我吩咐他們去做。”頓一頓又道:“怪我心大,竟是不曾留意過你都愛吃什麼,不過大夫說了你這病需得忌口,還是按照他們的安排來吧。”
說罷見他還是不搭理自己,往前湊了湊將他置於被上的手握在手心,又伸去探他額頭,“大陳雖不比帝京冷,但壞在雨多,你還是好生注意保暖好不好?”
話尾的詢問被主人討好的意願渲染的已有些像哄小孩的幼稚可笑。
季文翰卻隻微微抬了眼睫道:“你不是要走?還留在這裏做什麼?”
水若華被他擺出的那幅不露情緒的眼睛一望,心裏沒來由涼成冬日隔夜的井水。有些訥訥道:“你還在生氣麼?”見他不語,想要開口解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我隻是。。我隻是。。。”三個字重複了半晌也說不下去,索性咬了唇不再說話,隻是將他的手緊緊捂著,兩人便這樣僵持下來。
房門開闔,前幾日才被水若華趕走的星軒端了藥碗進來,瞧見兩人的模樣微微一怔,又看了看手裏的東西,往前一送道:“藥好了。”
水若華忙上前接過,小心翼翼吹涼了,送去季文翰唇邊,仍是訥訥的哄:“吃藥吧?”
季文翰卻忽然挑了眉往後一靠道:“沒胃口。”
水若華臉頰兩抹緋紅忽的燒到耳根,瞪他一眼道:“不吃我便走了。”
季文翰轉眼看來,將她直勾勾盯住,“你走。”
水若華見又把人惹惱了,忽然沒了辦法,乖乖往前再湊一湊,討好道:“好哥哥,你最好了,別氣了,吃藥吧。”
那膩死人語氣直讓候在門外偷聽的星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隨著難熬的沉默之後,便是些悉悉索索的聲響,那個女人的聲音也沒有再響起,估摸著主子是把藥吃了。
星軒這才放下心,抬腳朝外走去。
心裏卻鼓搗著主子又玩什麼把戲,好好的篡改脈象,逼得自己吐血裝柔弱。忽然方才那一句讓她起了雞皮疙瘩的話又衝入腦海,靈台便是清明一片,捂嘴彎腰的大笑起來。
原來如此,主子這是見總是追著跑沒個盡頭,改換戰術了。
這個水家小姐,被主子看上了還能逃得掉嗎?阿彌陀佛,可算是了解了塵囂幾大長老的心願,咱們皇都終於要辦喜事了。
“軒軒,你笑什麼?”
冷不防一個聲音響起,星軒微掃過已經一片昏暗的花園,提氣朝一處奔去。一株怒放的夜來香旁正是被派出去巡查消息多日未歸的星馳。
星軒忙將這幾日之事娓娓道來,饒是星馳身為塵囂星子一輩中性格最沉穩一個,也是忍俊不禁。
星軒笑了半晌才漸漸止住,言歸正傳道:“主子吩咐的事情都妥了?”
星馳點點頭,這消息有好有壞,此時聽了屋內的情形,倒不敢去回稟了。
星軒似從他麵上看出了什麼,詢問道:“是有麻煩了?”
星馳點頭又搖頭,“主子雖說未曾留下痕跡,但這長平公主聯姻大陳走的是明路消息,那幾個老鬼自然猜得出主子去處。如今撇下大陳這些爛事不說,朝上那幾個老不死的,”他頓一頓,還是覺得不解氣,“老不死的們,趁著主子不在又要將主子的婚事抬上來議,要不是主子走前將翼老王爺勸了回去頂著,這早就要下旨召他回去成親了。”
星軒聽的花容略略變色,“看咱們主子對這位水姑娘的用心,可不是又有一場大變要生。”
星馳點頭,“主子這麼多年都不曾忤逆聖上的意思,這婚事也是一日拖過一日,若說主子沒個心上人,娶或不娶,糊弄過去便也沒什麼,如今既是心裏有了人,確實棘手些,且水姑娘古靈精怪,我竟也猜不準她屆時會做出些什麼事來。”
一直歪頭聽著的星軒眸中一亮,“是了,闌闌也說她古怪的很,你倒是快跟我說說。”
星馳朝屋室之處遠遠望了一眼。上次在戎城因水若華夜出之事,害得他差點被罰,讓他如今仍心有餘悸,有些頭疼道:“不是不能說,隻你教教我,如今他們兩人總在一處,這樁催婚的故事我如何報給主子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