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多高的插瓶,闊肚窄口,瓶沿作荷葉起伏寬且薄,瓶身繪的百花齊妍,飽和的釉彩更顯其質地不俗,門外的日光探進來落在其上,顯出她的人影來。
水若華抱著手臂打量著,連聲道可惜,可惜畫功不及三大公子,不然倒可以帶回去擺擺。
身後腳步聲漸近,喚了聲:“主上。”
水若華轉身受了對方的禮,略有些尷尬:“與你借個筆墨,將要辦的事寫出來。你查清楚了便遞個消息去康府,我便來取。”
不是她小心太過,現在兩人日日都在一處,沒有要查人家還明明白白叫對方知道的。
她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出來,想了想,又單拎了張紙,一邊寫一邊叮囑道:“方才那張慢慢查來就是,這裏列出的裴家事務還是要緊著些,我點出這幾處細節,你也都留心查探清楚。今次不是隻要消息就好,我要的是明白所有的來龍去脈。”
話到最後語氣一轉帶了鄭重,瞥來的目光略顯鋒利,掌櫃接過紙張後畢恭畢敬的行了個禮。
走出古玩店時,水若華對著日光晃了晃兩隻手上順來的鐲子,高興的哼著歌。
這水頭多好啊,比著前些日子摔那個雖說隻能算個平分秋色,卻已是難得的好東西了。
才剛放下手,就聽一個半生不熟的人道:“小姐又得了好東西,可否容在下看看?”
一見來人,水若華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吳棋在後麵跟著笑道:“小姐看在那一千五百兩銀子的份上,也不能不理我吧?”
水若華腳下頓了頓,瞥他一眼,“你幹什麼跟著我?”語氣已經軟了下來。
吳棋搖著紙扇淺淺一笑道:“一番巧遇小姐想是已發覺不妥了,難道就不想知曉我的身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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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接近正午時分,茶樓裏熙熙攘攘,有聽戲的,用飯的,熱鬧的很。水若華卻覺吵的她頭疼。
抬手啜了口茶,澀澀的口感後是淡淡的香,讓翻攪的胃好些,她揉揉額角有些急躁:“有話快說。”話一出口又耐著性子忍了後半句“有屁快放。”
吳棋收了折扇,笑笑道:“鄙人吳棋,自小在吳家長大。”
水若華看他一眼,“大澤吳家?”
吳棋點頭。
當年北堂一族遁逃如何逃的過這大澤皇帝的眼線,所以便各個隱姓埋名,多改了姓吳,當初八江城酒樓的吳九也是北堂家的老人。
“那你是博。。。”她四處望了望,放輕聲音道:“表哥的兄弟?”
吳棋搖一搖頭,“小姐可知道當年恒順帝被送往大興,就藏在宮中養大?”
水若華點頭如搗蒜,這事她著實佩服姨夫大人的膽量。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招雖險,卻是最能逃出宣慶帝視線的好法子。
但回頭想想大興的皇宮竟然隨隨便便就能讓個外人混進去,還將自己皇子掉了包,簡直匪夷所思。這事好在後來壓著,不然大興皇家的臉麵也是要丟幹淨了。
腦海中出現季文翰那波瀾不驚指點江山的樣子,不由偷著笑了笑。
對麵吳棋接著道:“鄙人其實姓季。”
水若華愣了半晌後,有些遲疑:“季瑾瑜?”
吳棋點了點頭,打開折扇道:“如假包換。”
她不禁好奇,“你一個大興的王爺,跑去陳國做什麼?”
吳棋笑道:“吳家人待我不薄將我養大,我也得為家族效力不是?”
原來是做生意去了。
水若華明白過來,隨即又道:“你那家古玩店卻不是走的吳家路子。”
吳棋笑笑,“做來玩的。我喜歡個古玩收藏,又不想被罵玩物喪誌,便借著由頭收些自己喜歡的東西罷了。”
水若華巴巴喝幹了茶,一雙大眼轉了幾轉才小心翼翼道:“你不恨北堂家害你從小遠離父母嗎?”
“你恨嗎?”吳棋反問道。
“我?”水若華想了想,“我們不同,我自小就沒了爹娘。被帶往大興也是機緣巧合。你卻是父母健在,不能膝下承歡不覺得可惜嗎?”
吳棋搖著紙扇,半晌沒有作聲,又飲了兩杯茶才道:“其實我也真真切切想過此事,但我這人似乎於親情上比之常人都要淡泊許多。北堂家未曾取我性命,自小也是錦衣玉食將我養大,讀書習字,做人道理都悉心教導,甚至經商之法也一樣沒有落下。我也從未覺得有什麼好恨的。隻是。。。。”他手中扇子慢了下來,“隻是我這話,說出來怕少有人會相信,也從未有人這般直接的問過我。”隨即又笑道:“恒順帝的話果然不錯,你的性子果然與旁人不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