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因入深秋,天色尚明,卻因四周臨水,細風確實涼了許多。
裴若華前走兩步,卻忍不住伸手掩住口鼻,打了兩個噴嚏。忍不住心裏抱怨不知哪個該死的碎嘴,說自己壞話。卻聽頭頂一個焦急的聲音道:“小姐可還好?莫不是著了涼?”
她抬眼略略一看,卻是一位女子。雙眸若水,瑰姿豔逸。發鬢一朵翠色的海棠鮮翠欲滴,引得她走了神。
“小姐,小姐。”她隻覺有人推搡,再住睛一看,雖仍有披帛掩麵,這雙眼睛這把嗓音,自己是斷然不會認錯的。
裴若華再將眼前的蘇向雪仔細打量一番,心裏驚歎不已。
“早知道你是個美人胚子,卻不想稍事妝扮已這般好看。”
蘇向雪被她誇的不好意思,微微低頭。裴若華忍不住伸手去撫上那朵海棠。心裏感覺十分異樣,有些傷感慢慢升冉上來,似是哪裏不妥。
蘇向雪見她失神,看了眼一旁緊緊抓住裴若華手臂的北堂悅心道:“小姐也請快些進來。”一麵說著一麵迅速掃了下四周:“小姐著了涼,我這裏有厚些的衣服好給她換上。”
北堂悅心一直對她打量,滿心的奇怪。但心係裴若華,見她並無反應,話語間又似與這女子相識,隻得屏退身後跟隨的婢女,讓她引了裴若華和自己入去。
此時天色仍亮,這狹小的偏房內並未點燈。因位於船頭,又在樓上,四扇窗外透進的光線也足夠使這房間明亮透氣。偏角上放著一張軟榻,使一麵屏風隔開,另一側小楠木的雕花小機上擺著一盞香爐,盤上是各色新鮮瓜果。熏騰的一室香氣。
北堂悅心在牆邊的椅上坐了,見蘇向雪將裴若華安置在軟榻上,轉身去取一旁杌子上的托盤,更忍不住打量她。
蘇向雪抬首卻迎見她目光,莞爾一笑走上前去行禮道:“奴婢是小姐的貼身丫頭,北堂小姐有禮了。”
裴若華出神之際,忽聽得北堂小姐四個字,恍然想起東方郡主的事來,心下回神忙問道:“心兒,咱們現下如何是好。他們怎麼就把你送了來,可說了對策?”
北堂悅心搖頭道:“將軍府的侍衛哪是那般沒用的,能換下你已是險險得手,況且事關重大,若真的叫他們丟了郡主,怕是牽扯之人眾多,難不成真要血染將軍府。”
裴若華聽見“血染”二字,眉頭重重疊了起來。口中忍不住道:“宣慶帝果真如此殘暴?”
一旁的北堂悅心難得皺了眉重重點了頭。
裴若華記起千秋殿中所見的黃金麵具,還有那如鋸齒磨合般難聽的嗓音。
隻是,多少說來那人尊為一國之君……
想到此處,裴若華心內一緊。
這廂蘇向雪已幫裴若華換好了衣服,另取了一個小巧的妝奩為她改發。繁複的發髻被改做回心髻,將滿頭點綴全部取下,卻將她發鬢那隻引得裴若華出神的碧玉海棠簪換了上去。
北堂悅心對她滿心的好奇,隻顧著盯著她看她如何如何,不防她將裴若華收整好後,上前對自己行禮道:“奴婢先道一聲該死,還請小姐更衣。”
北堂悅心和裴若華齊齊愣住,卻看得不是很明白。
裴若華記起博雅帶自己上船時曾提起一句讓自己聽吩咐行事,便問道:“博雅可還吩咐了什麼?”
蘇向雪見兩人如此,麵色稍顯焦急,朝門外掃了兩眼,回頭輕聲道:“兩位小祖宗,快別問了。耽擱久了都不好交代。”
裴若華忽的明白過來。死死攔了蘇向雪道:“這是要命的差事。我如何能放你去做!”
蘇向雪手下一頓,竟又紅了眼眶。
北堂悅心不明所以,看著兩人,怪道:“花花你怎麼了?”
蘇向雪望著裴若華半晌才叫了一聲:“小姐。”兩字卻似千斤重。壓得裴若華透不過氣來。“若是讓外麵的人久等,怕是要出事的。”
裴若華咬了牙道:“我去。”
不料蘇向雪竟噗通跪了下來。“小姐,你就成全了我吧。”
裴若華心中一酸。她如何不知向雪對秦梓書有意。隻是如此一招甚險,若宣慶帝將錯就錯還罷了,若真的當堂發怒將她斬首。這欺君之罪,誰又能保得了她?
“向雪……”喉間哽咽,她有些說不出話來。
“小姐,就讓向雪去吧。”
裴若華捏緊了拳頭道:“不過是個虛名,你竟連命都不要了?”
北堂悅心聽二人對話更是糊塗,胡亂將蘇向雪拉起道:“快別說了。趕緊見駕要緊。耽擱了時候,咱們三個都得見閻王去!”
蘇向雪看一眼裴若華,從袖中取了一疊紙遞了過去。“這是博雅公子與小姐的約定。”
說罷引著北堂悅心向屏風後行去,隻留裴若華一人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