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若華回到家的時候天已擦黑。她心情大好,哼著小曲兒不緊不慢的往自己院子裏去。卻在經過秦梓書休息的院子時,恍惚聽到蘇向雪的聲音。於是連忙屏氣吞聲躲起來看。
隻見他們兩人麵對麵的站在廊下。蘇向雪忽然伸出手臂拉住秦梓書道:“你果真不跟我們回去嗎?”
因暮色沉沉,自己並看不清秦梓書的臉色。隻瞧他沉默了半晌才道:“裴家總不是我長久的棲身之地。我與若華並非血親,將來等她嫁了人也隻會是個尷尬的存在,倒不如趁早離開的好。”
聞言,裴若華心中一縮。他倒並不隱瞞對她的心意。
“我早聽紅玉提起過,她說若華對你情同兄妹,從來有什麼好吃好玩的都總要帶你一份,你如今這樣說話,可不是負了她的心?”
蘇向雪的話重重的敲在裴若華心裏。
因初到此世的經曆曲折,又失了上一世的記憶,好容易熟悉了傾風淩舞的照顧又被送離,沒有安全感的她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願與人交談。偶然間在一次遊山時誤撞進白雲寺,與方丈癡心聊了幾句。
起先不過是因為覺得癡心這個法號好笑。後來便漸漸覺得在寺中待著,聽聽和尚念經,自己的煩躁便會莫名好些。
自遇到秦梓書又帶他回家後,日日無所事事渾渾噩噩的她好似忽然有了奔頭。每日裏便是研究他都吃了什麼做了什麼,專注著自己那個“驚世美男養成計劃”。
所以在得知秦梓書要害自己時,那感覺便似被自己親手養大的孩子背叛。心裏的痛楚雖鈍,卻綿長持久。不論時間便會痛上一番來提醒自己這傷害的存在。
她一邊想心事一邊往前走,回過神時正站在一個陌生的院子裏,半掩的門內正巧可以看到裏麵榻上歪著看書的季文翰。
她輕手輕腳的走上前去,想要唬他一下,不料才剛進了屋子,就聽他問道:“可曾用過飯?”
裴若華反被他唬了一跳,卻也不在意。頭疼了好幾天的問題今日一出門便有了結果,心裏這會兒正暢快著呢,什麼也影響不了她的好心情。
“用過了。在博雅那裏用的。他家裏的東西都弄的好精致。說來可笑,我竟是不知道自己都吃了些什麼。”
裴若華竹筒倒豆子一樣嘰裏咕嚕的說了一大串,覺得有些口渴,便走到桌邊自己動手倒了杯茶。
季文翰抬起藏在書後的臉,打量著她那一副心情好到不行的樣子,眉頭微動。
“這幾日聽聞你總唉聲歎氣心情不佳,怎麼這會兒就沒事人一般?想必博雅公子府上多好玩的給你散心。”
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像個吃醋的丈夫呢?裴若華心覺好笑,卻沒留神手下一滑,將茶杯跌碎在了地上。
“公子……”
青衣去廚房取了熱水回來,遠遠就聽到這麼一聲脆響,連忙丟下手裏的東西要往回跑,卻不想被人從身後一把捂了嘴巴拖到角落裏去。他抬手就要出招,卻聽得耳邊傳來某人的聲音道:“是我。”
青衣轉身對他怒目而視。抓起他捂自己的手掌,一口咬下去。
星闌吃痛,握著手腕跳腳道:“我好不容易才把裴小姐引過來的。你可別進去壞了事兒。”說著還探頭朝屋裏瞧了瞧。
青衣哼了一聲,便隨他一起躲在了樹上偷窺裏頭的情況。
裴若華恍惚間覺得聽到了青衣的聲音,轉頭看看身後卻沒人,心道奇怪,卻又記起剛才聽到秦梓書與蘇向雪的話來。
“梓書要走。”她俯身下去撿地上的碎片,季文翰卻一個閃身到前,攔住道:“不必管他。”
裴若華眨了眨眼,不明白這人說的是不必管秦梓書,還是不必管這地上碎片。季文翰拉著她的手繞過那片狼藉,麵對麵的坐在了榻上。
“你可是因為當鋪的事情有了著落才那麼高興?”
裴若華點了點頭,“此行來慶州的三件事。孫家的欠賬,酒樓的生意,當鋪的虧損。這些都理清了,再幫向雪安排她哥哥的事情,看她要不要留下來。”她臉上寫滿興奮,手舞足蹈的說著,水晶般的眸子光采熠熠。
“這倒是安排的妥當。那你自己的事呢?新村之事你真打算就一直瞞著裴老麼?”
季文翰話一出口,裴若華眼中的光彩滅了下來。她沉默一陣,艱澀的開口道:“其實,瞞不瞞又有什麼區別。也許他跟你們一樣,早就知道了也說不定。”
“那夜之事太過蹊蹺。卻因你處理得當,裴翊若想知道也不是那麼好查。”季文翰開口安慰,心中想的卻是其他。
他不曾在裴若華身邊留人。北堂斯年的人又怎麼會將消息與他分享,以至於那夜之事他不甚明白,隻知送來消息說她衣衫破碎,是被影衛抱回去的。
裴老實在太大意了些。如今裴若華失了清白之事若真的被裴翊拿去做文章,對她的婚事並無好處,那她掌位裴家之事牽絆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