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掛在牆壁上的窗簾,開始從中間向兩邊,慢慢移動起來,那裏,沒有人,什麼都沒有,可窗簾正在移動,緩慢而連續地移動,厚重的布匹摩擦在粗糙的水泥牆壁上,發出不安的“嘶嘶”聲。同時,供奉在三個剪紙人前麵的香爐,也莫名其妙的晃了晃,插在上麵的三根香陡然間發出一種魅紅色的光澤,亮度可以說是先前的數十倍,斷的璀璨。而燃燒的速度,卻也跟著提高了幾十倍,以至於原來半個時辰才燒到一半的檀木香,在眾目睽睽之下,還沒到十秒鍾就燒到了底。
冷!好冷!劉大少猛地打了一個哆嗦,剛剛才被滑到自己身上的棉被悶出一身臭汗的他,此刻卻忽然感到了寒冷,而且,越來越冷,以致於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空氣中凝結成了水霧,阿欠——劉大少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噴嚏,將擱在田國強大腿上的被子又往自己身上扯了扯,雖然他覺得這樣很不仗義,也很不人道,但他實在是忍受不住這種刺骨的冰涼了。那邊,田村長也變了臉色,和王老實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時往後退了一步,脊背緊緊地貼在了木門旁的牆壁上。
整個屋子,隻剩下範婆婆一人正對著窗戶的方向,眉毛挑了挑,神情木然,等到那三炷香全部化成灰燼之後,才淡淡的說道:“它來了……”
“什麼來了?”田村長下意識的問道。
“該不會是……”小麻子他娘忽的想起了什麼,趕緊用手捂住了嘴,身子往三個大老爺們背後縮了縮,眼睛裏寫滿了誠惶誠恐。
“不用怕,有老身在,出不了事情。”範婆婆嘴角撇上,一張皺巴巴的醜臉笑了笑,又將預備著的另外三炷香插到了香爐裏,在嫋嫋的白色霧氣中,不斷地做著磕頭的動作,畢恭畢敬的說道:“小孩子家不懂事,冒犯了各位神靈棲居之所,理應受到懲戒。但現在苦頭也吃得差不多了,還望大仙們高抬貴手,就此作罷。煩勞煩勞,改日老身一定帶著他們登門謝罪……”聽她那口氣,貌似是在代替幾個少年在那裏請罪,隻不過聲音幹枯尖利,很是難聽。
沒錯,範婆婆現在的確是在‘求和’,俗話說的好,這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咱神婆神漢們也照樣有自己的條條框框,八大紀律四項注意。一般來說,這些積攢了一定人望的陰陽先生,能力多少還是有一點的,隻不過不是太大而已。畢竟,下三濫的九流騙術也就糊弄糊弄場外人,遇到了明眼人,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你的小辮子給揪出來。更何況,鄉下林子大,山溝子多,墳包更是漫山遍野,說不定你去郊個遊,踏個春的,一失腳,就把人家的墳墓給踩癟了。也正因為如此,偶爾鬧個鬼上身,鬼壓床,黃鼠狼精啥的都不是稀罕事,所以,能混得開的陰陽先生,自然對處理這些真家夥有些經驗和手段。
但古人又有言:殺敵一萬,自損八千,用在陰陽先生這個職業上是再貼切也不過了。為啥?你本身就是半吊子本事,再去跟人家硬幹,那不是找死嗎?一次兩次還好,三次四次,就算能耐不錯也得給弄得非死即殘,更倒黴的甚至被嚇得終身瘋癲,在大街上對著大姑娘脫褲子,對著老爺子撒尿,唉!也別奇怪,這都屢見不鮮了。於是,陰陽先生們在吸取了眾多教訓之後,便搞通了談判這一項,也就是在每次遇到真鬼真怪之前,先嚐試著給人家消消火,壓壓氣,看看能不能用燒燒紙,陪陪罪,或是滿足個啥要求不高的願望來糊弄去。如果成了,那正好,皆大歡喜,自己樂得數錢,如果不成,再硬著頭皮扛下去不遲,反正腿在自己身上,實在不行就撒丫子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