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3)

第 二十一章

三天後,拉伊莎開著貨車,先送謝苗和撒拉到赤塔坐飛機去新西伯利亞城,給阿傑莉娜送檔案,然後飛回伊爾庫茨克和拉伊莎會合買烘幹機備件。

大家都很想念芭蕾舞演員阿傑莉娜,謝苗和撒拉在民政局葉娃的相送下,順利登上前往新西利亞伯城的飛機;撒拉很久沒有離開農場了,第一次坐飛機感覺很新奇,看上去心情特別爽,喋喋不已地在謝苗耳邊叨叨著讓他看雲,指著連綿不絕的林海中映天的湖泊,向謝苗描繪著,眩窗一直讓她占著。下了飛機坐大巴進市區,撒拉看哪都新鮮,雖然沒有哈爾濱大,但新西利亞伯城是蘇聯第三大城市,遠東的建築風格,身在其中感覺很寬大;鄂畢河岸的大堤,火車站的大圓門,宏大的尼古拉廣場,著名的歌劇院,處處展現著古典與現代結合的融彙。幹淨整潔的街道,悠閑散步的行人,很慢的社會主義節奏,在少有的教堂鍾聲中,悠揚地闊蕩著。

在芭蕾舞團練功廳見到了阿傑莉娜。他們高興地摟著、抱著、笑著、跳著,阿傑莉娜免不了當著撒拉的麵激吻謝苗,那種溫情沒有因為短暫的離別而降溫,反而相思纏綿的激情更加迸發,撒拉有意回避,她非常理解這種畸形的愛,這種愛是從她的手中親自相送。聰明的撒拉知道,隨著時間的消磨,曆史的演變,社會的進步,這種奇特的社會現象才能得到遏製。

阿傑莉娜用潔白的手絹擦去激動的淚水,抱住撒拉表示由衷的歉意,說:“寶貝,我沒有跟你爭他的意思,隻是想起在農場時的難忘歲月,撒拉,請你千萬別記恨我。”聲音小心地在耳邊吹過,弄得撒拉反倒不好意思了,說:“我們都非常想你,特意來看你的,要是介意就不來了。”撒拉扶著阿傑莉娜的肩膀,看著她更加挺秀苗條的體型,高傲不屑的氣質,漂亮俊美的臉龐,比在農場時多了幾分知性,她不變是和老朋友的感情,沒有因為意識形態的差別而改變。

“走,進排練廳坐一會兒吧,還有一刻鍾就練完了,看看我們練功比農場種地還苦,比農民付出的還多啊!”阿傑莉娜把他倆悄悄地帶進排練廳,坐在靠鋼琴旁邊的一排椅子上。然後,阿傑莉娜嚴肅地邁入群練的隊伍。

負責基本功訓練的舞蹈老師,要求十分嚴格,不斷地訓斥著演員們:“顛腳迎風展翅,後平衡腿要直,要繃緊,支撐腿要立穩,身體要挺,上身不能懈,頭要自然,表情要溢美,手要放鬆。”老師在演員中穿梭,教鞭在演員腿上身上揮動;一組組,一排排,似畫中仙子仙女的芭蕾舞演員,在鋼琴老師的伴奏下,小跳、大跳、變身跳、空轉、吸腿轉、揮鞭轉、拉腿蹦,一個個累得汗如雨下筋疲力盡,下來一組就趴在把杆上低頭喘息。真是一群藝術界中的裝卸工,看上去光鮮亮麗,背後付出的痛苦和汗水,是常人想象不到的。

全體集合,老師又在排前訓斥了一頓,又講了一些基本要領就解散了。演員們立刻癱倒在地,趴在把杆上休息。阿傑莉娜走到鋼琴老師那兒說了幾句話,鋼琴老師眼睛一亮,驚訝的表情有些誇張地向撒拉望去。阿傑莉娜和鋼琴老師一起來到撒拉身旁,真心地盛情邀請撒拉給大家彈奏幾曲。撒拉轉過頭羞澀地看著謝苗,在征求他的意見。謝苗微笑地點了點頭,撒拉走向鋼琴,在眾演員詫異的眼光中,在他們流汗喘息中;一曲貝多芬A大調第七交響樂第四樂章,娓娓地、漸漸地、後來到鋪天蓋地地驟響,強奏中的激昂跌宕,輕彈中的細膩委婉,把作者的情思詮釋得淋漓盡致,撒拉無與倫比的鋼琴技巧,樂譜熟讀於胸並表達得天衣無縫,這種澎湃豪邁的大氣磅礴,讓所有聽眾無不為之動容;走出排練廳的演員陸續回來,正在排練的演奏員,一點點擠進排練廳。他們從來沒有這樣近距離地欣賞如此高雅的鋼琴獨奏。太不可想象了,在西伯利亞也有這樣的人才,並且是一位年輕美麗,氣質高雅,魅力動人的女青年。

最後一組音符,在撒拉雙手如縫紉機針頭快速穿透布料的機械中戛然而止!暴風雨般的掌聲響徹排練廳,經久不息的掌聲把撒拉喚起,她臉色緋紅,嘴唇蠕動著露出羞澀,偷偷地瞟了一眼阿傑莉娜求她救場。阿傑莉娜輕輕搖著頭,鼓掌來到撒拉身邊,她拉著撒拉的雙手對大家說:“這是我在鬆林農場的好朋友,她叫撒拉,是一名稱職的會計,鋼琴是她的業餘愛好。”阿傑莉娜賣起了關子。

“哇——!”眾人們不能理解,業餘愛好比專業演奏家還厲害,那她如果進入專業團體豈不是世界水平了嗎?!

“還有那邊那位中國小夥子,他的中國功夫和跟頭相當了得,比我們隔壁馬戲團的演員強多了。要不要他也來一個?”阿傑莉娜很會煽動。

謝苗也是為了解除撒拉的不自然,因為她很少在專業演員麵前演奏,也讓她盡快恢複常態,謝苗隻好硬著頭皮,在這撥俊男靚女麵前獻醜了。他脫去上衣和皮鞋,把地毯鋪開;寬敞的排練廳,加上四周的大鏡子,比軍人俱樂部的舞台還大,還舒服;謝苗稍微活動了一下腿腳,一套幹淨利落的地趟拳如閃電般開場。他雙眼亮得出奇,掃堂腿、旋子、吊毛、加官,都是下三路打,貼地皮掏,腿剪得眼花繚亂,呼呼地拳帶風聲,啪啪地一團虛影,驚雷般地飛腳在空中爆響後,飄然落地收式。驚得眾演員張口結舌一片降幡,排練廳內靜得鴉雀無聲,謝苗稍稍停頓一會兒,亮起了他的絕活“八不落”,快速助跑,單蠻子接前空翻,四個連串跟頭一氣嗬成,八個跟頭手根本就沒著地,輕飄飄落在地毯上。大家佩服得五體投地,鼓掌聲,歡呼聲、尖叫聲、口哨聲響徹排練大廳,讓專業演員如此動容並佩服的人少之又少,兩個絕代雙驕,更是亙古少見!大家更不得其解的是,為何國營鬆林農場會出現這麼多藝術天才?這塊神奇的土地為何能培育出如此優秀的奇才?神了!

大家戀戀不舍地離開了排練廳,芭蕾舞團的團長求賢若渴地走了過來,讓阿傑莉娜把撒拉介紹給他,謝苗不便打擾,就靜靜地在一旁等待著。

團長不讓走,堅決挽留倆人吃中午飯。簡單而豐盛的午餐,是在餐廳的屏風後舉行的;正副團長加上樂隊指揮、導演、舞蹈老師、藝術總監,還有阿傑莉娜和幾位主演,一撥芭蕾舞界的精英,陪伴著鬆林農場的兩位客人。主要的目的是想動員撒拉到芭蕾舞團工作,在農場當會計,瞎了偉大的鋼琴天才了。撒拉抿著嘴望著謝苗就是不開口,始終沒有答應眾人的強烈挽留。實際上,軍區歌舞團在農場演出後,樂隊指揮就私下裏做她的工作,讓撒拉到軍區歌舞團工作;撒拉推說自己出身不好,政審不合格為借口推掉了。這次隻有阿傑莉娜心裏最清楚,撒拉舍不得離開救她性命的恩人戀人謝苗。

阿傑莉娜沒有讓謝苗和撒拉去葉娃給安排的民政局招待所住,強留他倆在芭蕾舞團住了一宿,晚上請他倆吃了一頓俄式大餐,在貴賓席觀看了阿傑莉娜主演的芭蕾舞《天鵝湖》。蘇聯的芭蕾舞在世界是最著名的,而新西伯利亞城的芭蕾舞團,是僅排在國家芭蕾舞團的後麵,可想而知阿傑莉娜的實力超群,演員陣容強大,樂團也是國際一流的。看得謝苗撒拉倆人熱血沸騰,久久不能平靜。

第二天上午,倆人臨走時,大家都依依不舍地拉著他們的手,雖然隻有不到一天的接觸交流,但感覺倆人確實是不可多得的天才。團長凝視著撒拉,勸慰著她,讓她好好想一想,前後思量,再三斟酌自己的前途,千萬不能在農場荒廢了自己偉大的鋼琴奇才。大家還是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鬆林農場那麼偏僻的地方,怎麼能出現那麼多像撒拉、阿傑莉娜、謝苗,還有午餐時阿傑莉娜介紹的琳達、費婭等,這樣一些國際頂尖的藝術高人?真是臥虎藏龍,深山老林有仙人,雲遮洞府現神人;二戰爆發後還疏散來多少各界名人,誰敢小覷西伯利亞呢?

飛機在伊爾庫茨克機場降落,謝苗和撒拉在機場出口,看見來接他們的拉伊莎。在車上,三人說說笑笑,談起阿傑莉娜都很滿意她的歸宿,想起她在農場時刻苦忘我地練功,保證了芭蕾舞演員的最基本條件,在農忙時,阿傑莉娜和職工們一起頭頂烈日,披星戴月地搶種搶收。戰爭膠著時,看不見勝利的曙光,但她依然堅信打敗德國法西斯後自己還能重返舞台,這種毅力和決心是藝術家的天性;舞蹈演員的藝術生命很短暫,戰時把她們最好的青春年華荒度了,戰後還有一段恢複期,芭蕾舞演員付出的艱辛太多,光輝的閃亮隻在他們生命中占有一瞬間,他們無怨無悔,這樣的藝術家才是真正偉大的藝術家。

機場離市區路途很遠,公路上車少人稀;大山大河,大地、大森林在眼前飛過,層林盡染的秋色,使人的心情格外愜意,夕陽西下,晚霞托住火紅的落日,映襯得西山灰暗霧霾。

安德烈早已得到情報,派出吉普車在預定的地點,把他們接到軍區招待所。撒拉在遠處就看見台階上站著軍裝嚴整的安德烈中校,她有點怵意。但被安德烈身後的大嫂抱住時,她那種慈愛友善大度的舉止,讓撒拉有一種久別親人的感覺。

“你是撒拉吧?早就聽安德烈說起你。”大嫂熱情地摟著撒拉,那種親情溢於言表。

“來,謝苗,這是你大嫂。”安德烈把自己的夫人娜塔莉婭介紹給兄弟謝苗。

“大嫂好,早就應該來看望你,因為太忙,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這次和撒拉特意來感謝安德烈和你們一家人的大恩大德,大嫂,我給你行禮啦!”謝苗恭恭敬敬地給大嫂鞠了一躬,撒拉也趕緊陪著一躬到底。把大嫂樂得嘴都合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