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家大小姐的閨房內,宣靜藍在窗前的紅木貴妃塌上安坐,美麗清豔的雙眸不露聲色地注視著沉靜默然立在琺琅仕女撲蝶珍珠屏風前的宣懷恩.自光潤的屏風上反射出的玉質光澤灑在宣懷恩的身上,襯的她白瓷般的姿容有著近乎透明的盈潤感覺.
懷恩因來的匆忙,白皙涓嫩的臉上氤氳了淺淺的嬌紅,為平素過於淨素的容顏增添了幾分新豔,宣靜藍凝重的眼底劃過一絲不明顯的妒恨。隻要有宣懷恩的存在,自己的明豔絢麗永遠如一架華美卻奢靡的屏風映襯著她的清逸絕俗,縱然她懂得掩蔽自身的鋒芒但是總是有人瞧見的不是嗎?宣府上下的仆傭私下裏傳揚的那樣‘大庸二俗三仙’!縱使宣懷恩再韜光養晦,合府依然覺得她的風姿靈秀遠勝其宣靜藍之上,而自己徒有遠播京華內外的第一美人稱號,在府裏那些下人的眼裏卻是個被嘲弄的懦庸脂粉吧.
被思緒激的忿意迭起的宣靜藍纖長玉指上嵌著泠光玳瑁的護金指甲不由自主的刻劃過手肘下的香紅木小幾,麵容之間油然滋生了一層陰冷.卻也一刻間隱褪了下去.容色間端上了平素的溫婉可親.
“懷恩,來,到我身邊來。”她親和地喚著一直斂眉默立著的懷恩.
懷恩不知為何陡然心裏一激,低垂的眸底一抹愁緒順過,懷恩在心底低低地歎息了下,該來的終於要來了嗎?
懷恩腦海裏縈繞著父親纏綿病榻多時後知來日無多時一天午後把仆婢支開很凝重的對自己說了些話。
父親說,懷恩,為父畢生清耿,不能在身後給你和你娘留下半分財產,且爹爹儒弱,這麼多年來亦不曾好好保護你和你娘,在我走後,恐怕你和你娘的日子愈加的不堪。我知道你性子平和向來不與人為爭,但是懷恩沒有爹爹的日子裏,你必須設法保護好自己,郡主那邊---父親畢生都是以遵號來稱呼大夫人的,這也是大夫人心頭的一個隱恨---宣庭鶴待她不似夫妻,倒敘君臣.
“郡主不會過分為難你娘,她畢竟要顧及她殷砉家族及汾儀郡主的名位,而爹爹也相信以你的心智能應付的過來所有來自郡主方麵的苛難---可是,懷恩,你要小心靜藍---”說到此,父親凝重以及地感歎,“唉,其實也怨為父,多年來太過輕忽她和若水,爹想來以你的靈慧不會不感覺到靜藍的心性其實並不若其表麵那樣的溫善,她的心性---也不知道是承襲了誰。你必得小心為是.至於若水---其實她隻是一還未長大的孩兒,又被她母親嬌慣了些,唉!”麵對父親的憂心忡忡,懷恩感念十份,當時的自己惟有強作和煦安撫父親,其實自己又何嚐不是心懷隱憂的呢。
其實在宣家,就自己所看,可憐的並非隻是娘親和懷恩自己,正夫人擁有皇族血統及郡主尊號,但是嫁與父親,一個女子所求最重要的怕是夫君的繾情相持,隻是多少年來,父親所有的情懷全都傾注在了娘親身上,每每看見夫人的聲嘶竭力其實也是一個女人落寂的不甘.而宣靜藍---正如父親所言,他必須承擔大半的錯責.父親是個好人,隻是性子過於剛梗,在娘許身他的那一刻,也許他就覺得這輩子於他宣庭鶴來說,妻---子之份,隻有娘親言修與自己了.而這樣的思維多年延續下來,最終造成了被父親冷落的宣靜藍的怨恨。縱然,她掩隱的那麼周全。隻是在六年前,自己在清華閣院隅一角不經意間看到容形嬌小的宣靜藍帶著無比淩厲肅殺的氣勢在灰澀的樹皮上瘋狂地刻著自己的名字,那一刻,自己無端的被樹幹上斑駁的印記刺痛了心.也第一次意識到,在平素溫婉嫻靜聲名在外的宣靜藍內心,是掩藏著對自己---奪取她父愛的庶出之女莫大的恨意。而這恨意,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化作明火,灼燒向自己.
“懷恩,你和修姨在那裏過的好嗎?”宣靜藍輕柔的話語點醒了凝思不語的懷恩.懷恩抬眼望向蓄著一臉優雅笑容的她,宣靜藍的眼中墨如子夜.讓人無端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