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新好的前妻說新好“你就是一個吃喝嫖賭五應俱全的東西,你個流氓”。這是原話,一字不差。
當時,新好正要走出已經不屬於自己的家,腳就要邁出門口,聽到前妻在身後說出這樣一句話,並且聲調很有些歇斯底裏,他心裏一震,眼前不覺有些發花,半天,他醒過味來,等他回頭看到前妻惱怒的臉上帶著一付輕蔑和不容置疑的神情時,新好隻感覺到整個身子就像倒立過來,腦袋朝下直衝向一個狹窄的黑乎乎的山穀——完了,白活了。新好始終認為,自己小時候是大人們眼裏的好孩子,老師眼裏的好學生,上班了,是領導同事心目中腦子好業務精作風也踏實的好同誌。
離婚後,新好找了一間離單位較近的出租房子。房子十一二平米,牆壁下半部的牆皮不但潮濕,還長滿了綠綠的黴毛。這是一個老式偏單元,原有兩家合住,這家主人因為買了新房搬走了,那天,新好從家裏出來,在街上轉悠了多半天才找到這麼一間感覺還適合自己條件的房子。主人說你就每月給一百塊吧,冬天的暖氣費你自己付,怎麼樣。當時是七月,新好想,早著呢,到時候再說吧。新好煞有介事地在屋裏和一片漆黑的樓道裏左看右看,單元裏的那間廁所小的隻能側著身子進去一個人,借著一點光線,他看到便池好象堵了好多年,他馬上聞到一股濃烈臊臭味。主人笑笑說,樓群外的馬路對過有一處公共廁所。
後來,新好注意到,對門住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帶著一個十八九的女孩,很長時間,他沒見過她家的男人。
新好說我的租金要一個月一個月地給。主人說,也行,但你至少要租住半年,否則會影響我租給別人。新好說,沒問題。主人說,咱們都憑良心吧,我相信你,我也不跟你要身份證什麼的了。新好想,看來這個世上還有人相信我。
新好沒事兒時想起主人說的話,人家哪裏是相信我這個人呢,人家是相信我這個人的身份。
新好是個警察。
新好就這樣在出租屋和鎮邊的單位之間往返著開始了新的生活。半月後,新好忽覺得自己的心理在隱隱地發生變化,性情也不像從前那樣坦然亮堂了。自己像是在朝著一個肮髒的齷齪的領域漸漸地靠近。
一天下午,新好和同事們在郊外的一個魚塘裏勘驗完一起殺人案現場後,已是八點多鍾。看著被人用刀捅爛了肚子的那具年輕的女屍,新好的肚子裏一個勁地翻騰,這還好,最讓他不能忍受的是,那具女屍勻稱的身材和完好處白皙光滑的皮膚直讓他腦子聯想著這女子被男人肆意強暴時的情景。本來,對一個刑警來說,這聯想對偵破案件是必要的過程,但新好當時的下身一個勁地衝動,直到慢慢地勃起,這不得不使他意識到了自己的齷齪心理,這在從前是沒有過的。我真是白活了?新好想起前妻說自己的話。
走,去喝點,我請客。張蘭對另外兩個個同事說。張蘭是刑警隊年齡最小的隊員。
讓新好隊長請客,一個人了,比我們都寬裕,再說,隊長嗎,今天忙活一天還不是都為了隊裏年底再弄個先進?有人這樣說。
新好笑笑說,請就請,哪這麼多廢話。
張蘭說去鎮西頭那家吃喝洗玩兒一條龍的“迪迪”,新好想說換一家,可看到大夥雀躍響應的勁頭,隻得瞪了張蘭一眼。張蘭沒看見,正和同事們換著便裝,向警車走去。
四個人要了十個菜,六瓶白酒,一會兒就統統幹掉了。
張蘭借著酒勁說,隊長,商量個……事兒,以後,再有這……類案子,您就別讓我……來了,想法……忒多,行不?
嘛想法?新好知道張蘭指的什麼,故意輕輕地彈著煙灰問。
你們都是過來人,我還是個……銅蛋子兒呢,天天地看這個,我受得了……嗎?張蘭又醉又羞的臉都貼到了桌子上。
大家哄笑起來。
小子,我這是在鍛煉你呢,鍛煉你將來坐懷不亂,刑警,幹得就是這個,這點事兒都應付不了,槍刀麵前你怎麼辦?新好說得一本正經。
我,我真他媽不行,看著那女屍……我到現在都還……硬著呢!張蘭說著要站起來解褲子讓大家看看。
一個年輕的服務員進來。張蘭撲騰坐下,卻一下子坐到地上。
一個同事哈哈著把張蘭扶起來。
服務員問,還要菜和酒嗎。
新好朝張蘭一努嘴,問他要什麼?
我要……要……要小姐……。張蘭醉醺醺地眯著眼睛對服務員說。
撲!新好把自己手中一杯的茶水整個潑到張蘭的臉上,怒洶洶地瞪著張蘭。張蘭的臉上胸前滴著水,畏懼地看新好一眼,對著服務員揮揮手,對不起,對不起,出去!
新好知道大家鬧著來“迪迪”的目的,無非是想洗個澡,唱會兒歌,可被自己這一惱,大家都沒了心思。
回到租住的家裏,新好一下把自己摔在床上,腦袋嗡嗡直響,心裏卻明白得很。
他又想起前妻說他的話。離婚後的日子裏,獨自躺在床上,他總是想起那句話。